那種無比的幸福感持續(xù)著。在片瀨夫婦的周圍依舊看得到半田和副島的影子。雛子也不改作風,常與半田見面,并到他那里過夜。半田和我們也常到六本木的卡布其諾吃飯。
那一陣子,我們在外面玩到蠻晚的。到新開的店喝雞尾酒、在彌漫著煙霧的迪斯可跳舞、去看深夜電影等等。還有過在冬天的夜晚,信太郎開車一路飆到湘南,在開著暖氣的車里面四個人望海望到天亮,然后再原車回東京。
可以說是每一天盡可能地享樂。其實際上,除了信太郎到學校教課和翻譯玫瑰沙龍以外的時間,我?guī)缀醵际呛推瑸|夫婦一起度過。
那個季節(jié),我們消耗了驚人的酒量。雛子拿手菜紅燒肉源源不絕下肚。在目黑像跳蚤市場一樣雜亂無章的起居間內聽著音樂、談笑風生,相互交換著飽含著欲望的視線。有時喝多了不舒服,到洗手間吐起來。
但是通常喝到醉的是我。“小布,臉色不好看。”雛子說。我會笑著說“沒事”,但馬上真的不舒服起來。我想幾乎每個人都有這種經(jīng)驗,也不便大聲嚷嚷。我到洗手間在馬桶前吐著的時候,可以聽到起居間放著音樂,夫婦的笑聲混合著音樂聲。
雖然身體很不舒服,但是精神卻很和諧、很穩(wěn)定清澈,我感到不可思議的幸福感。這時,有人敲廁所的門,聽到信太郎叫著“小布。”
“還好嗎沒有昏倒吧。”
“老師。”我以一種可悲之姿、可憐的笑容,眼角流著淚,對著馬桶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怎么說都說不夠,都不夠。我開始啜泣起來。
但是信太郎聽不到。“喂雛子。小布沒有回答。沒出事吧”
聽到有腳步聲走過來。聽到雛子的聲音。有上鎖嗎小信,打開看看。搞不好暈倒了。門的把手被轉動。沒事,我用醉了的口氣說。我很快樂。我,沒事,一點都沒事。
只有一次,沒有任何前兆,夜里信太郎到我在中野的公寓來。是一九七一年二月剛過完年的時候。我因為期末考迫在眉睫,向熟識的同學借來一堆筆記,正在拼命地抄寫。天氣很玲。我的房間沒有暖爐,相當?shù)乇洹榱讼朐鎏硪稽c溫度,我在瓦斯爐上燒著白開水。
信太郎一進到屋里,什么都沒說就抱住我。他穿著淺咖啡色的長大衣,可以聞到冬夜的味道。我覺得他有點不對勁。我一面緊抱著他一面問:“怎么了”
“雛子住院了。”他親吻著我的頸子說。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真有點滑稽。我驚嚇地幾乎停止呼吸,甚至發(fā)起抖來。為什么住院了呢是受傷了嗎還是生病了病情如何這些都還沒確認我就開始緊張,一定把信太郎弄得很慌亂。
信太郎抽身說“小布”,向著我笑,回復到以往的他。“沒事,我只是嚇嚇你。一點都不用擔心。手術很順利。”
我一聽到手術就陷入驚嚇。想雛子或許會有生命危險。在上一個周末我和雛子見面,雛子一如往常,我們三人在忙完翻譯的工作后吃著老媽做的烏龍面,在沙發(fā)上并排坐著看電視。雛子胃口很好,也喝了不少酒,看不出病態(tài)。
“病得很嚴重嗎”我問。
“我沒有呢。”
“老師,告訴我真相。”
他以不能再誠實的臉瞇起眼說:“真的。小布,不用擔心。嗯。雛子只不過是得了盲腸炎。”
綜合信太郎的話,是那天晚上雛子的父親二階堂忠志,邀信太郎和雛子一起吃晚飯。出發(fā)到約定好的新宿某餐廳,一向好吃的雛子,那天很少見地居然沒有食欲,到了傍晚還開始發(fā)燒。
本來以為是感冒了,在與父親共餐到一半時說很不舒服,想回家。但是連到停車場都沒辦法定到,她就痛苦得在路上動也不動。只好慌忙地叫救護車。到了新宿某家醫(yī)院檢查的結果是急性盲腸炎,馬上動了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