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忙點頭,鳳釵隨著微微搖晃:“只要你肯護(hù)著儆兒,不管是什么要求,我都答應(yīng)。”
范垣緩緩抬手。
在琉璃反應(yīng)過來之前,這只手已經(jīng)握住了她貼在欄桿的手上。
琉璃本能地要縮回手來,猛然對上范垣有些譏笑的眼神,便生生停住。
他的手粗糙而冰冷,卻讓琉璃忽然想起來,在多年前的一個冬日,是那個身著布衣的少年,輕輕握住她的雙手,用冷淡的口吻訓(xùn)斥:“哪家的女孩兒像你一樣,大冬天往湖里撈冰玩再胡鬧,我告訴老師,讓他打你。”
雖是訓(xùn)斥,可那雙鳳眼里流露的卻是掩飾不住的擔(dān)憂跟憫護(hù),他的手心也暖暖的。
那會兒,琉璃的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她有恃無恐地嘻嘻笑道:“爹才不會打我呢,且我知道,師兄你不會告訴的。”
果然是時移世易。
現(xiàn)在他的眼神很冷,手也很冷,她的人,從里到外,也像是才從冰水里爬出來。
四目相對。
范垣靠近一步。
琉璃覺著,如果不是有欄桿擋著,他會靠到自己身上來。
范垣凝視著她的眼睛,在她耳畔低低說道:“我,想要”
琉璃幾乎是屏息靜氣,像是盼天際神音似的等待這句話,但在她聽清這話之后,原本渴盼的眼神逐漸駭然。
她本能地掙脫范垣的手,后退。
范垣靜靜地站在里頭,不為所動,目光仍是漠漠然地望著她,把她的一舉一動,所有反應(yīng),盡收眼底。
他像是心若止水,又像是覺著一切盡在意料之中,所以一毫的詫異都沒有,就像是置身局外的人在看一場戲。
那會兒琉璃覺著,范垣,真的不是昔日那個她叫做“師兄”的人了。
這么多年她竟都是白活了,不知道外頭天翻地覆,也不知道人會變得面目全非。
不然的話,為什么范垣,會向她提出那種大逆不道的要求。
真的是因為恨極了自己,所以只能用那種極端的法子來羞辱她嗎
這個問題,琉璃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在那個細(xì)雨亂織的春日,皇太后親自到詔獄會見內(nèi)閣前首輔范垣。
不知兩人密談了些什么,總之隨即小皇帝下旨,赦范垣出獄,并且,先前有關(guān)范垣的種種罪名,盡數(shù)打回重審。
似乎是注定的,就在皇太后起駕往詔獄去的時候,京城的天氣就要變了。
隨著范垣重回朝堂,原先那些正因為范垣倒臺而彈冠相慶的大人們則開始倒霉了。
也許是故意報復(fù),也許是徹底的肅清敵對,范垣的手段,十分狠辣干脆。
無數(shù)人被罷官免職,其中有一半陸陸續(xù)續(xù)人頭落地,另外一半充實了京城的牢房,還有大批人被貶到梅州潮州這些僻遠(yuǎn)之地。
另外,“功高欺主”,“只手遮天”等,原先是為了蠱惑皇太后的心神故意夸大其詞而已,但在范垣重新掌權(quán)后,這些“讒言”,似乎也隨著落實了。
范垣還是原先那個盡職盡責(zé)的顧命大臣。
但同時,范垣也不再是原先那個只會顧命的大臣了。
他不再韜光養(yǎng)晦。
范垣所作所為,甚至堪稱“肆無忌憚”。
原先在范垣下獄后,兩部衙門前去范府抄家,實際也沒抄出什么驚世駭俗的金山銀海,那點子家產(chǎn)太寒酸,跟首輔大人的身份很不相襯。
寒酸到兩部衙門首官往上報的時候都有些不好意思,生恐被人懷疑自己把范府的其他財產(chǎn)都中飽私囊了。
范垣的門生故舊雖也不少,要來巴結(jié)首輔大人的更如過江之鯽,但因范垣治下嚴(yán)格,所以不許收受任何送來的金銀珠寶,古玩奇珍等。
可在牢獄之災(zāi)后,范垣顯然性情大變。
他不僅真的開始“只手遮天”,而且對于所獻(xiàn)寶物“來者不拒”,在這之外他似乎還習(xí)慣了在宮中越制,肆意而眠。
琉璃其實不在乎這些。
因為她最關(guān)心的事很順利:范垣把小皇帝護(hù)的極好。
南安王還沒進(jìn)京州地界,聽聞范垣重新把持朝政且肅清朝堂之后,便立刻稱病,打道回府。
唯一讓琉璃想不通的是她明明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范垣那個條件。
為什么他還要非殺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