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女士睡袍扔到了她懷里。
時染抬眸。
燈光下, 男人身形頎長英挺,俊美的五官臉廓深深沉沉。
“洗澡早些睡。”像是隨口一說,但那雙墨眸始終盯著她。
漫不經心地睨了眼酒店的絲質睡袍,時染牽起唇角露出淡到幾乎沒有的笑“岑四哥, 你真不會以為今晚我會睡在這吧”
無論是她的姿勢還是語調, 都說不出的溫涼懶散。
岑衍長身而立, 將她眉目間的嬌矜盡收眼底。
微不可查的,他喉結滾了滾。
“怕我”他頓了頓, 薄唇吐出幾字,“時染,我們睡過。”
他提醒這個事實。
時染第一時間了解了他真正的言外之意
又不是沒睡過,怕什么
只有他們兩人的房間,燈光暖暈溫和, 姿勢曖昧, 男人低冽沉啞的嗓音像是從喉骨深處溢出, 難以言喻的性感和撩人,而他的呼吸炙熱, 灑在她敏感的肌膚上。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 場景都曖昧得很。
如果不是他的神情和他的語調一樣寡淡,沒有一絲一毫男人對女人的欲的話, 大約真的會給人一種他是在調情的錯覺。
時染嫣紅的唇勾了勾, 幾分嫵媚和明艷悄無聲息平添。
“岑四哥, ”她神色不變, 甚至還仰起了臉蛋讓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些, “需要提醒你的是,我和你真的沒睡過,畢竟我對你不感性趣。”
她刻意咬重了音,是性而非興。
頓了頓,她揚起輕輕裊裊的淺笑“雖然回國那晚我喝得斷片兒了,什么也記不起來,但睡沒睡過,總歸是有感覺的。”
“唔”像是發(fā)現了什么,她故作嘆息,“當然,岑四哥是清醒的,如果確實如岑四哥所說我真的趁著酒醉把你睡了,那只能說明”
音調被拉長,她眼中是明晃晃的挑釁。
岑衍喉結輕滾。
他盯著她,目光愈發(fā)得幽沉,明知她是故意,但他還是順著她的話問“什么”
時染輕揚了下唇角,字字輕慢戳心“只能說明是岑四哥你不行啊,技術一點也不好,不然怎么可能讓我事后沒有一丁點兒感覺回憶不起來呢”
話音落下的瞬間,岑衍臉色倏地就沉了幾度,眼角眉梢間更是落下了一層厚厚陰霾。
時染恍若不見。
她很好心地安慰“岑四哥,不行不要勉強也別不開心,現在醫(yī)術這么發(fā)達,只要你愿意看醫(yī)生,還是有機會治好的,雖然你年紀是大了點兒,但不要放棄哦。”
“不然和未來的岑太太怕是會相敬如冰,那樣挺不幸的。”時染最后真誠補充。
男人的臉色明顯可見的越來越沉。
時染毫不畏懼,更不在意。
然而下一秒,男人好看的手指忽地捏住了她的下顎,指腹刻意甚至是肆意地摩挲了幾番,掀起忽視不了的異樣觸感。
近在咫尺的臉蛋慵懶美麗,唇畔挑釁的笑冷艷肆意毫不收斂。
她就是故意的。
岑衍瞇起了眸,沉沉地望著她,語調卻是異常的淡靜“我不行”
危險十足。
但時染從來就不怕。
“是啊,”語調徐徐淡淡,她隨意地說,“所以算起來還是我虧了呢,如果我睡了你的話。就這樣岑四哥你怎么好意思讓人負責”
“不松開么”她睨了眼他的手指,美目流轉,吐詞清晰地嘲弄,“岑四哥總是這么見不得我好想我受傷,這到底算什么哥哥呀”
她的笑容很涼。
最終,岑衍還是松開了她。
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直起身,他轉身往浴室方向走。
“門鎖了。”
他只留下這么一句。
時染沒動,連眼皮都懶得抬。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過是在告訴她房間門已經反鎖,她出不去,除非有他的指紋,所以不管愿意還是不愿意,今晚她都只能留在這里。
別無選擇。
很快,隱隱綽綽的流水聲鉆入耳中。
她渾不在意。
視線掃了圈,發(fā)現酒店準備為游客貼心準備的手機備用充電器在沙發(fā)另一邊,她坐了過去,拿出自動關機的手機充電,悠然地等著。
帶著冷水澡后的寒意和水汽出來的岑衍一眼就看到了半躺在沙發(fā)上側身對著他的時染,她在玩手機,似乎很投入,絲毫沒有感覺到他的出現。
她在笑,唇畔泄出的笑意雖然很淡,但和面對他時截然不同,對他,不曾有過半分溫度和真誠。
但沒了他,便不一樣。
薄唇抿了抿,隨意擦了擦頭發(fā),岑衍走近。
坐下,他打開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開始處理工作,晚些時候還有個視頻會議要開。
手指敲上鍵盤時,他動作忽地微頓。
似曾相識的一幕。
有次她跑來公司找他等他下班想約他吃飯,但他很忙,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他讓她回去,她不愿意,說什么也要留下。
于是,他忙,她便在一旁自己玩手機或是看雜志。
偶爾她會抬頭,冷不丁地說句調戲他的話,或是夸他認真工作的樣子很帥很有魅力撩人,或是問他累不累,要不要給他泡杯咖啡等等。
突然涌出的記憶,清晰得恍如眼前。
但現在
手機電充了不少,刷了會兒微博覺得沒意思后,時染拿過酒店準備的耳機插上手機看起了電影。
即便沒有抬頭,她依然能感覺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難以言喻的視線。
但她沒管,也不在意。
她始終自顧自全身心投入地看電影。
視頻會議結束,岑衍下意識抬眸看向時染,卻發(fā)現不知什么時候她已經睡著了,手機屏幕朝上,放的是一部文藝愛情電影。
她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穩(wěn),眉頭微微皺著。
岑衍一下想起了以前時遇寒說過的話,說時染晚上睡覺必須燈全關,不能有一丁點亮光,否則就會睡不好影響睡眠質量。
看了眼亮著的燈
薄唇抿了下,沒有猶豫,他先將電腦屏幕亮度調到最低,跟著起身關燈。
“啪嗒”
極為輕微的一聲。
如果不是仔細辨別其實是聽不到關燈的聲音的。
然而,于時染而言,不是。
她本就睡得昏昏沉沉似醒非醒,這突然的一聲在安靜的房間里變的尤為清晰,就像是開關,直接打開了某樣她不想面對的東西。
時染做噩夢了。
確切的說,是陷入了夢魘中。
漫無邊際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她早已失去了概念。
孤身一人,她什么也看不見,能聽到的,是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以及那些一遍遍回放的暗黑恐怖聲音,將她的心理防線一步步地擊潰摧毀。
她的嗅覺被迫變得格外敏銳。
濃重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氣中,她試圖捂住鼻子阻擋,然而那味道還是見縫插針地侵入到了她的鼻端,跟著侵入到五臟六腑。
滿地的鮮血。
時染無處落腳,哪怕躲到了墻根邊,鞋子上依然被占滿。
聲音恐怖,血腥味刺鼻,她再也忍不住,俯身嘔吐,只是卻是什么也吐不出來。
再然后
時染心臟倏地重重蜷縮了下。
心底有個聲音在一遍遍地告訴她醒來,不能再繼續(xù)被困在夢魘中,然而不知是今晚在海邊的經歷不太美好,還是那些她所排斥的越來越嚴重,無論如何,她就是醒不來。
她做不到。
“時染時染”
迷迷糊糊間,她仿佛聽到了有人在叫她。
聲音熟悉。
可,是誰呢
誰在叫她
“時染”
一遍又一遍,恍惚間那聲音似乎是一股溫暖在指引著她過去,時染拼盡全力想朝那個聲音所在地走去,她想醒來不想再被困住。
“時染”
又是一聲。
時染隱約覺得聲音就在耳旁,似乎還有人在摸她的臉。
很暖。
是曾經她所貪戀的。
睫毛顫了顫,她睜開了眼。
眼前迷蒙,她仍是沒有清醒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在這人再一次叫了她的名字后,她下意識抓住了這人的手,恍恍惚惚低低地喊,似脫口而出“喬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