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漓島溫度較低, 海風(fēng)拂過更是帶來明顯的冰涼感覺,吹在人的肌膚上感覺更甚,同時見縫插針侵入毛細(xì)孔中,像是要蔓延到每個角落。
時染心中顫栗, 很涼, 尤其是被抓著的地方。
那種感覺, 就像是有一條毒舌悄無聲息地纏上她,冷冰冰地朝著她吐信子。
四周似乎更黑了。
空氣中, 那股血腥味好似越來越強烈,濃重得讓時染承受不住想吐。
只是短短幾秒,她臉色發(fā)白,呼吸愈發(fā)困難,整個人仿佛陷入了魔怔中走不出來, 唯有僅剩的一絲清明在不停地告訴她別怕。
大腦混亂, 嗡嗡作響, 倏地,她咬緊牙關(guān), 像是遵循本能般費盡全力抬腳就要反擊。
“是我。”
極其低沉的嗓音。
很輕。
下一秒, 眼前落下陰影。
夜色迷蒙。
男人垂著眸望著自己,臉廓線條堅毅完美, 那張俊漠的臉在朦朧月色籠罩下, 更顯得清雋疏離, 而那雙眼眸仿佛被灑了濃墨, 漆黑得不透光。
光影交錯, 隱約中他的身影似乎透著兩個字
深情。
“時染,是我。”
愈發(fā)沉啞的聲音終是將時染從魔怔中拉出,她逐漸清醒。
“你看你看,早跟你說了少喝點就酒啊就是不聽,現(xiàn)在摔倒磕破膝蓋流血了吧活該再次你再這樣我不會再管你了混蛋”
“寶寶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不要生氣好不好寶寶,膝蓋很疼的,你生氣我心里會更疼,寶寶我錯了,原諒我好不好”
嬌嗔責(zé)怪和溫柔哄的對話忽然由遠(yuǎn)及近,將原本寂靜到詭異滲人的氣氛打破,像是注入了鮮活生命和活力,至少不再那么涼意徹骨。
是一對情侶。
女生被哄得差不多了,但還想多說兩句給男朋友點兒教訓(xùn),沒曾想冷不丁地一瞥,發(fā)現(xiàn)路邊站了兩個人,頓時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
但注意到那個身姿頎長挺拔的男人
英俊得奪目。
“好帥呀。”她眨眨眼低呼。
男朋友順著視線看了眼,一看那氣質(zhì)和氣場便知不是普通人,頓時吃醋“當(dāng)著我的面看其他男人,夸別人長得帥,寶寶,你當(dāng)我死了嗎”
女生咯咯地笑了起來,“呀”了一聲,很是傲嬌調(diào)皮地朝男朋友吐舌頭“是呀是呀,比你帥呀,不過我就是只愛你啊,十六歲喜歡,現(xiàn)在二十六歲也還是愛你啊,永遠(yuǎn)愛你。”
嗓音嬌俏,滿滿都是叫人羨艷的甜蜜。
而隨著兩人的漸行漸遠(yuǎn),好不容易溫和的氣氛再度回歸冰點。
四哥,我喜歡你不對,是愛,我愛你呀,很愛,會一直愛。我每天都想見到你,想和你在一塊兒,想在你身邊,對你的愛只會多不少,做我男朋友,要不要
記憶深處,是她摟著他的脖子嬌俏軟糯地撒嬌蠱惑畫面。
那天,是七夕。
但后來
眸中倒映她的模樣,岑衍情不自禁伸手。
“原來是岑四哥。”
除了淡漠再無其他情緒起伏的嗓音響起。
手微僵,離她的臉蛋很近。
她仰著臉,眼神倨傲涼薄地和他對視,唇畔微不可查地上挑著,溢出輕慢嘲弄。
淺笑冷艷刺骨。
岑衍目光愈發(fā)幽暗。
時染卻是收回了視線不再看他一眼,低下頭,勾著唇,她漫不經(jīng)心地伸手一根根掰開他抓著她手腕的手,從他的禁錮中脫離準(zhǔn)備離開。
然而下一秒?yún)s是腳下一空。
她被他抱了起來。
猝不及防。
條件反射般的,時染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以防掉下來。
遒勁有力的臂膀緊貼著她的肌膚,似灼熱滾燙,清冽氣息籠罩而下,強勢地密不透風(fēng)將她包圍。
距離近在咫尺。
而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不曾移開。
四目相對。
時染挽了挽唇,輕描淡寫溫溫涼涼地諷刺“男女有別呢,岑四哥,挺沒意思的,別這么惹人厭煩啊,放我下來,好不好”
岑衍靜靜地看她。
“厭煩我”他淡淡地問,眉目間的情緒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嗓音在暗色下悄然沉了幾許。
時染恍若不覺。
“是啊,”嗓音慵懶,容顏更顯嫵媚妖冶,她望著他漫不經(jīng)心地說,字字傷人,“不僅厭煩,還挺惡心人的,看到岑四哥心情就受影響。”
雙手松開不再摟著他的脖子,不管是否會摔下來,她直接掙脫。
岑衍薄唇緊抿。
“要我走”他問。
時染淺笑“顯而易見的事。”
岑衍半垂著眸盯著她,她的神情不是作假。
“好。”
他松手。
動作輕柔將她放下,他轉(zhuǎn)身真的離開。
腳尖落地,時染終是得到自由。
她沒有看他,而是和他保持相反的方向往前走,只是,她忘了先前崴的腳,站著的時候沒有感覺,此刻才一動,鉆心疼痛蔓延。
時染煙眉一下蹙了起來。
她閉了閉眼,想等這股痛感消失,不想闔眼的瞬間,周遭一下變得極其幽暗,不知什么時候暫時消失的不堪情緒再度涌出。
視覺不過短暫缺失,聽覺和嗅覺便變得異常敏銳。
海風(fēng),血腥味
突然間,像是有只無形的手猛地攥住了她,詭異地笑著,似乎要將她重新拽入深淵魔怔中。
身體漸漸緊繃,冷汗悄然在額頭上冒出。
時染努力想要睜開眼,想從魔怔中清醒,然而,她卻是無法控制。
她睜不開。
那只手,更用力了。
陰暗森寒感覺將她包圍,呼吸漸漸紊亂,時染身體猛地顫了下。
而下一瞬
寒意消失,溫暖取而代之。
再熟悉不過的男性氣息籠罩而下,掌心貼上肌膚,她感覺到了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似乎是在告訴她,剛剛的一切不過是幻覺,是噩夢而已,不用怕。
而恍惚間,她似乎聽到了一聲不甚明顯的嘆息。
眼睛,睜開了。
男人深不可測的黑眸里,倒映著臉色微白的自己。
她的身上很涼,一雙美目就那么睜著直直地看著他,沒有嘲弄沒有冷漠,什么也沒有,再澄澈干凈不過,可睜開的剎那,他分明在其中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排斥和厭惡。
岑衍喉結(jié)倏地就滾了下。
俊臉平靜,最終,他什么也沒說,長腿邁開抱著她離開。
兩人身影重疊在一塊兒。
看似親密無間。
海風(fēng)仍在吹拂,無人說話,最清晰的莫過于海浪聲。
沒走一會兒,璀璨燈光重新出現(xiàn)在視線中。
岑衍抱著懷中格外安靜的時染直接進(jìn)了酒店電梯,進(jìn)入的同時,恰好有兩個女生走到酒店門口。
“我是不是看錯啦剛剛那個身影怎么那么像我們岑總他不會也來了吧可沒聽說啊。”其中短發(fā)女生一臉懵地望著電梯方向。
旁邊人擺擺手“肯定是你看錯了,絕不可能是岑總,別說他不可能會出現(xiàn)在任何一個部門的團結(jié)活動里,抱著一個女人更不可能,你難道不知道岑總是異性絕緣體,身邊就沒出現(xiàn)過女人”
她頓了頓“再說,岑總一直都是穿襯衫西裝的,哪會穿得這么休閑”
“好像也是哦,”短發(fā)女生點點頭,忽然想到什么,臉上一下泛起了可疑紅暈,“哎,知不知道全公司的女性最想做什么”
“解開他的襯衫紐扣,把他的西裝褲然后睡他,撕破她禁欲的一面”
兩人克制著興奮不約而同地說。
當(dāng)溫?zé)嶂讣馀錾霞∧w,像是最敏感的神經(jīng)被拉扯,雙眸逐漸恢復(fù)焦距,時染終是徹底清醒。
觸目所及,她的左腳被男人握在掌心中搭在他的腿上。
單膝跪地的姿勢,半垂著眸,似乎可以匯聚成兩個字
虔誠。
甚至于,還給了人一種下一秒便會吻上她腳背的幻覺。
和指尖不同,他的掌心更為溫?zé)幔蛘哒f,是炙熱,被他包裹在其中的左腳恍然間有了種被灼燙的感覺。
他握得那么緊。
星點般薄涼的淡笑從唇畔間溢出,時染動作,想要掙脫。
然而,像是知曉她會做什么,男人握著的力道忽地變得更緊,強勢地不給她任何逃離可能。
同一時間,他抬眸。
神色寡淡,濃墨漆黑。
“怕什么”
時染聽到他淡淡地問,平靜到極致。
即便是單膝跪地的姿勢,男人依然清冷高高在上,那股矜貴是與生俱來深入他骨髓的。
肌膚依舊被他灼燙。
黑白分明的眸水盈盈地睜著,時染笑容極淡“不怕什么,但就是不喜歡岑四哥抓著我,先是手,再是腳,我不喜歡疼,很討厭。”
“不松么”微抬下顎,她如女王般傲然。
但,男人仍是沒松開。
甚至于,他的指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開始輕輕緩緩地在她肌膚上摩挲,每一下都很慢,像是要將這動作和感受刻上她心。
“利用完就扔掉,時染,你當(dāng)我什么嗯”淡淡的一句,清晰無比。
也十分熟悉。
便是從醫(yī)院送她回公寓那晚,他問她,想睡就睡,想撇清就撇清,她當(dāng)他什么。
如出一轍,就連神情也差不多。
時染的唇還微微上挑著,她和他對視,不避不讓。
“自然是”
“時染,我沒那么好打發(fā)。”
話,被打斷。
男人目光沉沉地盯著她,語調(diào)低沉而又危險,字字浸透著強勢,不容置喙,像是在提醒著什么。
而話落,冰涼感覺倏地浸潤時染肌膚,冷不丁的,她條件反射地就要收回腳。
然而,男人手掌愈發(fā)用力,她掙脫不了,像是一場一對一的博弈,她沒有任何勝算可能。
冰涼感覺依舊。
腳崴處,冰袋敷上了犯疼的地方。
“別動。”淡漠的一句,似乎沒什么其他情緒,偏偏又有著斥責(zé)在其中。
時染淡靜地看了男人幾秒,須臾,她要笑不笑地挽了挽唇,而后身體往后一靠,閉上眼,姿態(tài)放松隨意地靠在了沙發(fā)靠背上。
愛敷就敷吧。
她不再看他一眼。
只是,男人沒有放過她。
“在怕什么”
哪怕沒有睜眼,時染依然能清晰感知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幽沉。
強勢。
恍若未聞,時染沒有理會。
不想下一秒
炙熱氣息突然噴薄在了她的肌膚上,那么近
時染猛地睜開眼。
仍然是那副淡漠疏離的表情,哪怕她的腳被抬起,哪怕此刻他離她的距離
時染腦中忽然就冒出了兩個詞
衣冠禽獸。
變態(tài)。
偏男人不自知。
他的神情,他的眼神,只表達(dá)出了一個意思
若是她不回答,他便會一直逼問,用她不喜歡的方式,一直不放過她。
對視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