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不知道易宣為什么會在這里, 她眼睜睜看著他朝自己走過來,冰涼的手掐住她的下顎。
看著辛月痛苦地皺眉, 易宣唇角微動。
“為什么”
他赤紅的雙目里有隱約透明的水光,失望、受傷, 陰鷙還有狠戾, 這些在他眸中糾纏成一團黑色的火。
辛月說不出話。
他受傷的神情讓她覺得自己是背叛者, 心虛和愧疚瘋狂滋長蔓延。
“易宣”
“不要叫我的名字。”易宣痛苦地皺眉,手上的力道卻陡然收緊, 仿佛要將辛月捏碎, “你不要叫我”
“小月”辛月痛苦地嗚咽出聲, 邵凱焦急地推著輪椅上前來,他試圖拉開易宣的手, 但易宣只是揮揮手, 他便連人帶輪椅一起摔倒在地上。
何山咬了羅彪的手才得以出聲, “凱哥”
他焦急,辛月何嘗不是。
醫(yī)生說過邵凱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和撞擊, 否則他腦中的血塊一旦破裂, 隨時都會要了他的命。
她不能再讓邵凱受傷了,更不能讓他被易宣而傷。
“邵凱”
辛月好不容易掙脫開,她想去扶邵凱,卻又被易宣大力地勒住了腰腹。
“你放開我”
易宣沉著眼色,用力地掐著她腰間的軟肉,他壓抑地低吼“你為什么要看他你看著我,看著我啊”
他們兩個貼的很緊, 曾經(jīng)最為貼合的懷抱此時卻變得冰涼刺骨。
辛月強迫自己冷靜,她拼命抵住易宣的胸膛,抬眼冷然地望著他“你到底要怎么樣”
她恍若透明的淡色瞳孔仍舊清澈,但曾經(jīng)屬于他的溫柔和寵愛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易宣牙關緊咬到發(fā)顫,他不想傷害她,“我要你解釋,你告訴我,你一定要跟我分開,究竟是因為我,還是因為他”
他受傷失落的神情辛月都看在眼里,但現(xiàn)在根本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
她放輕了聲調(diào),道“易宣現(xiàn)在不是我們處理感情的時候,你先放開我,先放開我好不好邵凱真的病的很重,他不能死,我不能讓他死,你明不明白”
邵凱倒在地上半晌都沒有聲息,辛月心里慌的厲害。
她說完,狠心推了易宣一把,轉(zhuǎn)身撲向地上的邵凱。
“邵凱邵凱”
易宣眼睜睜看著辛月從自己懷里逃出去,逃到另一個男人身邊。她把邵凱抱在懷里,心急如焚的樣子讓易宣恨不能現(xiàn)在就將他們兩個一起毀掉。
邵凱沒有回應,辛月探了探,還好他還有微弱的鼻息。
她想也不想回頭喊“打電話叫救護車快點啊”
易宣置若罔聞。
何山還被羅彪擒著,他什么都做不了。
辛月著急,干脆把邵凱重新放在地上,跪爬過去撿起自己的包,翻出手機打電話。
“喂,120嗎”
她一向冷靜,就連她自己被綁架的時候她也能鎮(zhèn)定自若,但她現(xiàn)在拿著手機的手都在抖。
她慌張的模樣落在易宣眼里,巨大的憤怒和無邊強烈的恨意幾乎將他吞沒。
辛月打完電話,她起身跑回房間,拿來毛毯蓋在邵凱身上。
她把邵凱的手捂在懷里,企圖給他一點溫暖,“邵凱、邵凱,你堅持一下,堅持一下,馬上就送你去醫(yī)院”
“你就這樣愛他”
辛月一頓,聽見易宣接著問。
“那我對你來說又算什么”
她抬眸看見易宣顯而易見的痛苦。
她也心痛。但他根本不懂。
看著雙眼緊閉的邵凱,辛月冷聲道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有多自私。”
這天晚上過的究竟有多混亂,辛月不想再去回憶。
易宣最后臨走時的那個眼神一直刻在她的記憶里,她不想回憶,他卻總是自己跑出來。
他轉(zhuǎn)身時受傷心碎的側臉讓辛月的心一痛再痛。
她真的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不想傷害他。
但她也真的不能讓邵凱有事。
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這個晚上,救護車的鳴笛聲打破了雅川的平靜。
因為送醫(yī)及時,邵凱僥幸撿回了一條命,但他又重新陷入了車禍后的昏迷狀態(tài)。
醫(yī)生說這次他能不能醒,全看天意。
在失去辛達的那幾年里,辛月最恨的詞就是“天意”和“命運”。
天意讓她看見自己父親被摔得血肉模糊的臉,命運讓她在十六歲那年失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
她不能讓邵凱死掉。
這一切已經(jīng)瞞不住劉勢光了。
他從外地趕回來,看見病床上的邵凱,還有椅子上憔悴的辛月,他一句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
何山跟他說了這期間發(fā)生的事情,不論是桑旗還是易宣,每一件事都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這幾天,劉勢光和辛月一起守在醫(yī)院里,看著醫(yī)護在邵凱的病房出出進進,每次出來他們都要給辛月簽幾張病危通知書,簽多了,辛月都好像已經(jīng)麻木了。
劉勢光是個粗人,醫(yī)生說的那些專業(yè)術語他聽不懂,但見辛月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他便知道邵凱的情況不容樂觀。
daa那邊不能沒人,辛月分身乏術,只能暫時把醫(yī)院這邊交給劉勢光。她讓劉勢光看住醫(yī)院,小心提防。
他知道辛月這次是不得已才把他請回來,他早就已經(jīng)交代了下面的替他看著廠房,他讓辛月安心處理其他事情,他留在醫(yī)院親自坐陣,不會出什么問題。
辛月隔天去到店里的時候,經(jīng)理告訴她,因為結尾的黑鉆這段時間暫停營業(yè)了,客流一下回涌,店里的人手不太夠了。
“暫停營業(yè)”辛月有些意外。
“是啊。就上個星期,突然有一天就關門了,酒吧街上的人都蠻意外的。”經(jīng)理說。
辛月簽了桌上堆積的一些文件,揮手讓經(jīng)理先出去了。
她起身到窗邊,從這個角度,她恰好能夠看見黑鉆的招牌。
往日霓虹閃爍的酒吧門口一片暗淡蕭條。
辛月又想起那天易宣的眼神。
她忍不住拿出手機,手指在易宣的名字上停頓了兩秒,她撥給了秦丞。
秦丞告訴她,易宣現(xiàn)在過的很糟糕。
就是那天晚上之后,江美突然殺到了承建,拿著一紙文書,斥責辛月偽造老爺子的代理書不說,還直接當著各個股東的面說易宣其實根本不姓易。
“你沒在現(xiàn)場,姓江的那個毒婦說易宣的媽媽是個雞,說宣哥其實是個沒爹的野種,那幾個不懷好意的股東都跟著起哄。我從來沒見宣哥的臉色那么難看過。”秦丞說著,還是忍不住埋怨“月姐,不是我說你,你們就算鬧了天大的別扭,這個時候你都該去安慰安慰宣哥。他現(xiàn)在的處境,是真的很難。”
這些事情,辛月一無所知。
秦丞說,他從沒見過易宣那么難看的臉色,她也是。
那天他是怎么從邵凱那里離開的,她現(xiàn)在還記憶猶新。
辛月望著熱鬧街景中唯一暗淡的黑鉆,胸口悶悶的痛。
夜半,她從店里出來,準備回家。
但車子開著開著,她卻到了雅川。
到底還是憂心他的。
辛月猶豫要不要上去看一看,對向突然駛來一輛黑色賓利。
男人冷峻的側臉在辛月的視線里一晃而過。
辛月把車停在樓下。
已經(jīng)凌晨三點了。
她還沒想好要不要上去看看。
她想,如果保安過來趕她了,那她就走。
但不等保安過來,辛月已經(jīng)下了車。
看著電梯停在面前的時候,辛月還不知道自己究竟來得對不對。
但電梯把她帶上三十二樓的時候,對錯都已經(jīng)不在她的意識里了。
兩個黑衣的保鏢守在3202的門口,看見辛月出了電梯朝這邊走過來,他們動作一致地將她攔住。
“你是什么人”
辛月沒說話。
忽的,門后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什么東西砸在地上。
辛月心口一緊,大門忽然開了。
羅彪黑著臉退出來,米黃色的襯衫上,酒漬在相當顯眼的位置。
看見辛月,他愣了愣,然后臉色更沉,“你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