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無需她發(fā)問,隊伍外沿的士兵迅速猜出其身份,紛紛主動告知:"校尉在前面。"
"他不在這兒,您再往前找找。"
"還在前面?"姜玉姝心急如火,勉強耐著性子,策馬小心通過兵馬余下的窄路,順著漫長的隊伍往前打聽。幸虧她穿著官袍,否則,一早被攔下盤問了。
焦急中不知過了多久,不知看了多少張疲憊染血的面孔,耳畔忽然響起清脆口哨聲。
誰?
姜玉姝下意識勒馬,扭頭一看:
隊伍中,親兵簇擁下,吊著胳膊的佟京笑瞇瞇,仿佛面對老熟人,"姜知縣,許久不見,你最近還好吧?"
左震在不遠處,也笑瞇瞇,"你怎么知道我們今天回來?特地來接——"
"我……我們的嗎?"佟京故意拖長語調(diào)。他出征太久,憋得難受,一回到大乾地盤,就忍不住露出嬉皮笑臉模樣。
左震斜睨朋友,"噯,正經(jīng)點兒,當(dāng)心被弘磊看見。"
"怕甚?我同知縣打個招呼,這是做人的禮數(shù)!"佟京理直氣壯。
姜玉姝心急火燎,無暇聽他們閑聊,誤以為丈夫也在附近,定睛四處看。
下一瞬,前方驀地響起"噼啪~"甩鞭聲。
她倉促扭回頭,抬眼一望:
郭弘磊離開隊伍,勒馬停在路邊,風(fēng)塵仆仆,戎裝襤褸染血,胡須拉碴,左額包扎著……消瘦許多,形容狼狽,但神采奕奕。
"啊呀,原來你在、在——我找你半天了!"
兩人面對面,剎那間,姜玉姝欣喜若狂,急忙策馬靠近,須臾,利索下馬,把韁繩和馬鞭一扔,飛奔向他。
郭弘磊也下馬,昂首闊步,一把攙住了她,愉快問:"誰告訴你我們今天回來的?"
"我剛好出城,來桑山村辦事,牧民,是牧民告訴我,說、說大軍凱旋了。"她氣喘吁吁,激動得語無倫次,停下腳步,雙手搭著他的臂膀,上上下下地看。
"放心,我沒受什么傷。"郭弘磊端詳片刻,忍不住抬起幾處血痂的右手,撫摸她臉頰,"你瘦多了。怎么?莫非今夏莊稼歉收?生生把知縣餓瘦了。"
"才不是呢!"
郭弘磊明知故問:"那為什么變瘦了?"
"苦夏唄。難道你不覺得今年夏天特別熱嗎?"她熱淚盈眶。
郭弘磊一本正經(jīng)答:"確實熱。"
很好,菩薩保佑,沒缺胳膊少腿!姜玉姝如釋重負,淚花閃爍,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包成這樣,傷哪兒了?嚴(yán)不嚴(yán)重?"
這時,佟京、左震等若干將領(lǐng)經(jīng)過,大嗓門調(diào)侃道:"傷勢不嚴(yán)重,但傷在額頭,破相嘍。"
"破相了喲。"
"他說他害怕,怕遭夫人嫌棄。"
"唉,好好兒的一個俊小伙,毀容了,怪可憐的,知縣能不能別嫌棄他?"
"就是!郭夫人,湊合著過吧。"
……
郭弘磊拿同袍沒辦法,無奈道:"別聽他們胡說。"
姜玉姝腦袋一熱,高聲告訴起哄的武將們,"我怎么可能嫌棄?無論他變成什么模樣,只要人沒變,我就喜歡!"語畢,她情不自禁,猛地一撲,緊緊抱住他。
將領(lǐng)們一愣,旋即更起哄得歡了,嚷道:"喲,嘖嘖,嘖嘖嘖,看吶,這恩愛勁兒!"
"咳,光天化日之下,還、還挺大膽。"
"弘磊真是有福氣。"
……
郭弘磊莞爾,用力摟住懷里的人,低聲說:"我的衣服臟得很,像個叫花子,虧你也不嫌臟。"
姜玉姝把臉藏進他胸膛,淚如雨下,哽咽道:"你能平安回來,即使變成叫花子,也無所謂!"
"傻。"他心情暢快,一個使勁,把她抱得離地,挪到邊上,給兵馬讓路。
"破相算什么?其實,我更害怕,真怕你回不來。"她也使勁,又哭又笑,又撲又抱又推,兩個人親昵相擁,步伐踉蹌,高興得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
路過的士兵們聽見將領(lǐng)的哄笑聲,也一陣陣地起哄,笑聲不斷。
與此同時.圖寧衛(wèi)營所
"哼!"
指揮使宋繼昆冷著臉,把一份公文摔在地上,怒道:"簡直荒唐!"
親信忙蹲下?lián)炱穑⌒囊硪韯裾f:"將軍息怒,興許,朝廷只是想問一問。"
"有什么可問的?事實不是明擺著的嗎?"宋繼昆火冒三丈,指著公文,倍感頭疼,"這種話,交代我去問,豈不是寒了手下的心?"
親信寬慰道:"郭校尉他們明白事理,要怪也是怪、怪——咳,總之,怪不到將軍頭上,您是奉朝廷的命令,查問查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