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意兒瞪大雙眼起身“林顯,你草菅人命,不怕本官將你拿回衙門問罪嗎”
他淡淡望著她,一聲嗤笑“問罪佟家被滅門的時候,你們官府又在哪兒”
一邊說著,一邊繞過半張桌,立在她跟前“且不說此案不在你管轄之內(nèi),那樊七尸骨無存,又沒人報官,你拿什么問罪,趙大人”
她正要開口,被他截斷話頭“兩年前我在江洲中了樊七的埋伏,他們?nèi)畮讉€人,把我打得只剩半條命,一身腥臭地從血里爬出來,那時你在哪兒我夜夜噩夢,是之瑤寸步不離地守著,可我心里只想要你,趙意兒,我想你,可我回不去,你知道什么滋味兒嗎”
林顯眼眶發(fā)紅,死死盯著她。
意兒心里很難受,回憶如潮水涌來,令人感到窒息。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她強壓下那股情緒,手攥成拳,微微發(fā)著顫“你要為師門復(fù)仇,我成全你的俠義心腸,不會阻攔你做英雄,可你問我在哪兒,是埋怨我沒有等你,還是沒有陪你過刀尖舔血的日子林顯,佟家的劫難與我無關(guān),在道義上我體諒你的難處,但在感情上,你沒資格要求我,話得說清楚了。”
他伸手扣住她細軟的腰,正想把人往懷里按,這時聽見阿照的驚呼“哥”
意兒忙掙脫開,一轉(zhuǎn)頭,見阿照和佟之瑤站在廂房門口,也不知站了多久。
林顯臉色很差,隨手整理衣衫,皺眉問“你怎么來了”
佟之瑤緩緩上前,望著他們二人“師兄,你若忘不了她,我可以成全你們,要我做妾做丫鬟都行,可是別這樣偷偷的背著我”
“用不著你成全”意兒疾步走向門外,又將阿照推向她哥“還有你妹妹,我替你照顧了三年,如今完璧歸趙。林顯,我真不欠你什么”
她扭頭逃離這鬼地方,身后傳來佟之瑤冷冽的聲音“趙小姐,話還沒有說完。”
幾人忙跟上去。
掌燈時分,酒樓里一盞盞琉璃燈亮起,燕紅柳綠的札客穿行在席間賣唱討賞,長廊迂回處走來一個熟悉的人影,眉目英挺,姿容清貴,引得樓下歌姬們側(cè)目紛紛。
意兒與他撞個正面,略愣了愣,不知怎么鼻子突然發(fā)酸,三兩步上前,投入他懷中。
宏煜一手?jǐn)堉难皇州p拍她的背,低眉頷首,笑著問了句什么,她只貼在他頸窩里搖頭。
跟在身后的宋敏和梁玦朝對面望去,隔著幾扇窗,猶如楚河漢界,涇渭分明。
“好了好了,”宏煜溫言細語地哄“人家曹主簿過壽,你哭鼻子算什么嗯”
說著,漫不經(jīng)心地抬起眸子撇了一眼,將那三人視若無物,摟著意兒往廂房走“人都到齊了,就等咱們?nèi)胂兀甙伞!?
宋敏對林顯略笑笑,也沒說什么,默然跟了上去。
梁玦落在最后,隨口招呼“阿照,你來不來”
“”阿照不敢回應(yīng),擠眉弄眼,示意他先走。
林顯渾身僵硬,正欲上前,胳膊被佟之瑤抱住。
“師兄。”
他定定地站在那兒,半晌沒有動彈。
這夜宏煜高興,喝得大醉,從八仙樓出來,被意兒扶上車轎,昏昏沉沉,不辨東西。
“原來林顯長那樣啊,一臉的殺氣,不像個好人。”宏煜倒在她膝上,醉了也不老實,伸手去捏人家下巴“沒我俊俏,沒我有錢,你圖他什么呀”
意兒無奈“安心挺尸吧,別鬧我,你也不比他好到哪兒去。”
“我怎么不好了”他愈發(fā)來勁兒,罵罵咧咧的,意兒沒搭理,他又掏出一個物件遞到她眼前“你看,你做的東西,我隨身戴著呢,一時一刻也忘不了你。”
意兒瞪大眼睛瞧了瞧,頓時耳朵發(fā)燙,一把奪下“求求你,別拿出來,多丑呀。”
丑得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這不是你給我的香袋子嗎”宏煜笑“要不再做一個給我。”
“做夢吧。”
他往她臉上輕拍了拍“前日我娘來信,說三叔回去到處講你的壞話。”
“”意兒咬牙“都說我什么了”
“說你打他,罵他,欺負他。”
“”
“不過我娘夸贊你打得好。”
“真的”
“嗯,還說年下得空要過來看看。”
“看啥”
“看我啊。”
接著聽他嘀嘀咕咕,含糊不清,意兒湊下去,笑道“喊誰呢,想清楚了,當(dāng)心禍從口出。”
他睜開清亮的眼睛,似醉非醉“趙意兒,我細想過,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你都還算配得上我。”
聽完這話,她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憤憤地哼道“那我真是深感榮幸。”
宏煜點頭“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除了一樣。”
她略微思忖,心下了然“巧了,我也是。”
宏煜把人拽下去,抵著額頭,喃喃道“我要烏紗帽,也要你,若將來”
話音未落,意兒輕咬了他一口,笑說“何必顧慮那么遠,還是想想眼下,冬至那日該怎么過。”
“嗯。”宏煜應(yīng)著,瞬間心軟似水。
意兒打了個哈欠,掀開轎簾,遠遠看見縣衙頭門,黑瓦森冷,高闊威嚴(yán),如她初到平奚時一樣。
不過,初見宏知縣那晚,可沒想過會有如今的結(jié)果。
懷里的男人閉上眼,漸漸的就要睡著。
她聽見他輕聲嘀咕什么。
嗯,這回倒是沒叫錯人。
“意兒,”他說“我的卿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