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猶如一片銀色的湖泊，慢慢漫上來, 雪就像是湖底的白沙, 溫柔細(xì)膩, 深藍(lán)色的天幕是湖水, 漫天星光點綴其上。

這一切都仿佛夢境一般。

蘇湘湘摟住九七的脖頸，埋進他懷里，手里仍舊握著那片鋒利的刀片，她剛剛握得太過用力, 手心一條深深的口子, 正慢慢往外滲著鮮血。

她之前沒感覺，現(xiàn)在才覺出來痛，蘇湘湘最怕疼了, 往常摔一跤都得抓住機會向著九七撒嬌, 現(xiàn)在卻不希望他發(fā)現(xiàn), 悄悄用衣袖包了傷口，也不喊痛。

甚至還若無其事地垂下眼簾，小聲問九七旁的事情，“九七怎么找到我的呢”

應(yīng)該找了自己很久，讓他很擔(dān)心吧。

“因為鎮(zhèn)子很小啊。”他聲音是帶著笑的, 比月色還要溫柔, “屬下一下子就找到小姐了。”

暗衛(wèi)停下來，抱著蘇湘湘站在屋頂上, 他仍是一副胡姬的裝扮。

風(fēng)吹過面紗, 勾勒出五官的輪廓, 額頭說一條墜了水色玉石的抹額，眼尾特意畫過，一抹細(xì)細(xì)的紅色往上挑。

他眼中落進了一片琳瑯的月色，便顯得格外多情，睫毛又密又長，半斂下眼睫看著懷里的少女。

她抿著唇，情緒低落，看著就垂頭喪氣的，臉上深一道淺一道的，衣裙皺巴巴，一身狼狽。

像是一只不小心掉進水里的貓，一只濕漉漉的貓，渾身的毛發(fā)都在往下滴著水。

整個人都蔫巴巴的。

“小姐以后可莫要拿衣袖包傷口。”暗衛(wèi)把她放下來，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話中的語氣不咸不淡，跟往常沒什么兩樣，“會有臟東西進去的。”握著的力道也很輕，“到時候更會疼。”

甚至還比往常更溫柔了一些，“回去屬下給小姐包扎。”

蘇湘湘抬起頭來，與他對視，“九七不生氣嗎”

“我不聽你的話，擅自跑出去，還給你添了這么多麻煩。”

“我犯了那么多錯，九七不生氣嗎”說到這里的時候眼中已經(jīng)含了淚，月光流淌進去，仿佛被琥珀封住一般，被封在了淚珠當(dāng)中。

她努力不哭，但還是沒忍住，淚珠落下來，留下一條細(xì)細(xì)的淚痕，帶著被封在里面的月色碎成無數(shù)片。

驚心動魄，令人心折。

也折了他的心。

暗衛(wèi)動了動唇，卻到底沒出聲。

最終俯身下去，整個影子將她籠罩，低聲勸慰道，“莫哭。”抬起手撫上她的臉頰，給一點點拭去她眼角掛著的淚。

“小姐只犯了一個錯，那便是沒有聽九七的話，其他的小姐都做的很好。”

“犯錯的明明是綁走小姐的人。”他循循善誘，“若是沒有他們，小姐早就該回去了。”

“小姐說是不是”

“小姐也很害怕吧但還是按照屬下說的拿起匕首反抗了呢，被綁住也沒有哭。”

“錯的分明是他們，為什么小姐要自責(zé)難過呢”

蘇湘湘眼淚流得更兇了，毫不在意地?fù)溥M他懷里，摟住他的腰。原本只是安靜地流淚，慢慢就嗚咽出聲，伏在他懷中啜泣。

她是真的很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九七。

九七不輕不重地?fù)嶂陌l(fā)，也不說話，只安靜地抱著她，等了半晌，她哭得差不多了，情緒差不多穩(wěn)定下來，這才開口問她，“哭完了”

他話里帶著笑音，仍是著那一身薄薄的紗衣，“小姐可把九七的衣服都給弄濕了呢。”

蘇湘湘紅著眼睛，抽抽搭搭地跟他說話，“是你穿得太薄了。”她雖然這么辯解著，卻還是把自己身上的披風(fēng)脫下來，踮起腳披到他肩上。

順帶著摸了一把他的肩。

“九七穿裙子比我都好看。”她緩和下來，這才想起取笑他的打扮來了。

暗衛(wèi)只是笑著，嘆息了一聲，低下頭，用額頭抵著她的，“屬下以后可要看緊了小姐。”

他回去的時候，找不到她，心里不知有多著急。

九七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時，只見到院門大開，他專門給小姐打造的匕首落在地上，上面沾著血跡。

視線觸及那一點鮮紅時，渾身的血液像是被冰凍的河流，幾乎不能流動，就連呼吸都屏住。

他右手拿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左手里還拎著一捆白菜，看上去有些可笑。

本來應(yīng)該是要早些回來的，但是半路上忽然想起來院子里沒有浴桶，他素來是不在意這些的，哪怕是冬天，也是用冷水沖一下子就行了的。

但是總不能讓小姑娘跟著他一起這樣。

就繞路去了木器店，挑好了一個浴桶，跟伙計講定要他下午的時候送過來，在店里耽擱得久了些，往回走時就已經(jīng)快午時了。

走在拐角的時候還在想起蘇湘湘，她怕是等得不耐煩，本來已經(jīng)做好小姑娘向自己撒嬌，埋怨自己的準(zhǔn)備。

雖然他從來沒覺得她的撒嬌跟埋怨是種負(fù)擔(d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