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舒珊一雙眼珠幾乎從眼眶里瞪得飛將出來。
“什么呀”劉雪蓉和程寧嵐聞聲趕來,到她身后就看了一眼, 不禁愴然后退“我什么人”
青稞道長站在人群之外, 冷漠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自己的朋友都不認(rèn)識了”
陳舒珊呆呆站著, 張了張嘴, 沒說出話來。
梁楚的視線在幾人身上來回轉(zhuǎn)換, 再怎么說陳舒珊三個人也不能同時連自己的朋友都不認(rèn)識了吧好奇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梁楚蠢蠢欲動, 看他神色沈云淮便知道他腦子里轉(zhuǎn)什么彎, 拽住人問他一遍“很恐怖, 一定要看”
不看的話他大概要被好奇心折磨瘋了吧。
梁楚點(diǎn)點(diǎn)頭,撥開沈云淮的手, 慢慢走了過去。
板牙熊著急地說“等會等會我也看,我蛋殼呢”
沒有人一直在那里久待,圍觀的人不多,稍微走近一些就能看得清楚, 一人一熊一起僵在了當(dāng)場, 后背齊齊發(fā)涼。空氣里的血腥味催人欲吐, 梁楚雙腳像是釘在原地,胃里翻江倒海, 卻移不開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幅景象,先看到血鋪滿地,染紅了臺階和下面的黃土地,血地之上是一團(tuán)軀體,被做成跪拜的姿勢, 額頭抵著第一層臺階。別說是什么人,就連男女也無法分辨清楚,那具尸體像是在血缸里撈出來似的,可以看到身體表面遍布的肌肉紋理和筋脈,旁邊隨意扔著一團(tuán)東西,是剝下來的人皮。跪伏在地的雙腿剜空了血肉,露出慘白泛青的骨架。
陳舒珊像是在夢里醒過來一樣,不知是恐懼還是震驚,連步后退,纖白的手指捂住嘴唇,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不認(rèn)識他”尸體旁邊還呆呆坐著一個人,臉頰上濺了幾顆血滴,陳舒珊驀然看向他,聲音又尖又利,“陶子旭錢俊朗人呢讓他給我滾出來”
高高大大的男人呆滯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仍然回不過神來。
青稞道長冷冷一笑,從院里拿來一把笤帚,將跪在地上的尸體翻開,從面目輪廓勉強(qiáng)分辨出熟悉的影子來。只見昨天晚上還有說有笑的一個人,肚腹像是被剪子剪開,腸子和內(nèi)臟扯出來一半,隨意搭在身上,錢俊朗兩眼大張,手上緊緊捏著一張相片,已被血浸透了,早就了無生氣的眼睛里充滿了駭然,沒人知道他生前看到了怎樣恐怖的場景。
青稞道長道“不就在你們眼前”
濃郁的血腥味可以把人熏得暈過去,陶子旭終于被這充滿了沖擊力的一幕嚇得五感歸位,連頭也忘了扭,稀里嘩啦的吐了自己一身嘔吐物。
陳舒珊自言自語道“不可能,我說了不可能 他不可能死,他怎么能死”
劉雪蓉慌了手腳,顫聲道“舒珊,舒珊,這怎么辦啊,難道那個人不是”
陳舒珊驀然轉(zhuǎn)頭,打斷了她“不可能一定是她,我不會認(rèn)錯”
程寧嵐臉色蒼白,勉強(qiáng)壓平了聲音“雪蓉你先別慌,舒珊你不如再仔細(xì)想想,畢竟都過了八年。”
陳舒珊一字一頓道“別說八年,八十年我也不會認(rèn)錯人,你們不是也看了錄像”
陶子旭盯著尸體,渾身沒有力氣,他的眼睛很久沒有眨動了,閉上雙目酸澀的眼淚立刻涌了出來,陶子旭好像一無所覺,夾著哭腔恐懼道“你來復(fù)仇了你來報(bào)仇,可我是無辜的,我、我沒想過害你的”
陳舒珊眼底劃過一抹厲色,沖上前去用盡全力扇了他一耳光“你給我醒醒你無辜做你的春秋大夢現(xiàn)在說這個有什么用,你早就和我們在一條船上,給我振作起來,否則下一個就是你”
陶子旭流著眼淚指著錢俊朗手里的相片“你看這是什么是相片,沒用的,他死了他死了”
陳舒珊站起身來,冷冷道“我不信。”
幾乎所有人都趕了過來,或近或遠(yuǎn)的站著,陳富陳母來到門口,聞到刺鼻的血腥氣,陳富尖叫一聲,只來得及喊了一聲陳舒珊的名字,身子軟了下去。陳富扶著門框才沒有癱倒在地,忙叫人把陳母攙了下去。
劉雪蓉嚇得淚流滿面,看著陳舒珊追問“舒珊你最有主意了,你想想現(xiàn)在該怎么辦怎么辦啊不然我們跑吧”
程寧嵐譏諷道“你跑去哪里”
陳舒珊目露痛苦之色,輕喃道“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沒幾分鐘,陳舒珊抬起頭來,揚(yáng)聲問道“昨天是誰守夜”
不遠(yuǎn)處的野棘派和氣功大師面帶愁色的走了過來,陳舒珊冷冷道“廢物”
期間別說通風(fēng)報(bào)信,這么大的事情竟然連一點(diǎn)兒的風(fēng)吹草動都沒有發(fā)現(xiàn),錢俊朗怎么出的屋,怎么死的,尸體在門口躺了多久,居然直到第二天才被保姆發(fā)現(xiàn)。
倒是和冒牌的氣功大師愧不敢言,陳舒珊看向陳富道“爸,這件事亂得很,您請的都是什么廢品在家里也沒用,反而多是添亂,該清理了吧。”
陳富還沒有度過最初的那段駭勁,機(jī)械式的找陳允升“老大哥”
陳允升頷首,自由南洞門弟子上前聽令,老人的目光在院里眾人的臉上一一走過,王胖王瘦緊張地往青稞道長身前湊,低聲問“師父,他不會公報(bào)私仇,趕我們走吧”
青稞道長側(cè)頭看了看圍墻,道“怕什么大不了翻墻進(jìn)來。”
梁楚和板牙熊齊齊梗了一下,對青稞道長肅然起敬,真是條能屈能伸的好漢
陳允升低聲吩咐了兩句,幾名南洞門弟子分散開來,七七八八的清人,死了人是大事,所謂的清人也是先趕到偏院,等事情塵埃落定再當(dāng)人。最終只留下超度誦經(jīng)的僧人和北洞門。陳允升似是有些難以啟齒,視線在沈云淮身上微微一凝,眼底閃過一絲畏懼,又朝青稞道長道“我前幾日除了一些事故,你就留下來幫我吧。”
陳允升甩袖走人,青稞道長注意到他不甚明顯的動作,看向梁楚,樂道“到最后還是沾了你的光。”
陳富望著女兒的背影,讓人把血糊糊的錢俊朗抬了下去,上前把陳舒珊抱進(jìn)懷里“我可憐的珊珊別怕,爸爸在呢。”
陳舒珊擦了擦眼睛“爸,我沒事,沒人能動我。”
陳舒珊從陳富懷里退出來,身體站得筆直,她從極左看向極右,視線像是利刀,一寸一寸將庭院刮了一遍,她又大聲重復(fù),像是在說給什么人聽,又像是在應(yīng)戰(zhàn)。
“沒人能動我,你輸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陳舒珊倒退著走進(jìn)正廳,程寧嵐拉著劉雪蓉跟上,只有陶子旭還癱在原地,陳舒珊冷道“怕能解決什么問題進(jìn)來說話”
正廳里坐滿了人,卻連呼吸聲都放到了最輕,室內(nèi)安靜極了,只能聽到陳富的唉聲嘆氣,最后哽咽起來。陳富從座位上站起來,撲通一聲給陳允升跪下,涕泗橫流“陳大師,大哥,救救我女兒,我只有舒珊這一個孩子,你不救她誰救她她不能死啊,她才二十六歲,馬上就結(jié)婚了她不能被毀了啊我添錢,添多少錢都行您救救她,救救她,我求你了,我給你磕頭。”
陳舒珊眼睛立刻紅了,撲了過去“爸,爸你別這樣,我不會有事,爸”
陳允升長長嘆息,連忙離座把陳富扶了起來“我盡力。”
青稞道長冷聲道“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
陳舒珊猛地抬頭看他,咬牙切齒,勉力平靜道“道長什么都不知道,何必在這里說風(fēng)涼話”
青稞道長道“厲鬼會無緣無故傷人她是得狂犬病死的嗎”
王胖抬起半個大屁股,等著被轟出去,絕望地說“我們這輩子都賺不到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