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顧安歌腹誹著李桓的偽裝,扭過頭去看戲。
牡丹亭是她最喜歡的戲,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凄婉愛情很容易讓人沉醉其中。
戲子唱到纏綿時,春風乍起,吹落枝頭上的桃花,紛紛揚揚,猶如粉色的花雨一般,讓人有種如墜夢境的不真實感。
恍惚間,她感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臺上的戲子唱著悲歡離合,桃花下的她斜倚在軟塌上,看得入迷。
道士們誦經(jīng)的聲音突然傳來,拉回了顧安歌游離天外的思緒。
已經(jīng)是正午了。
小黃門撤掉桌上的飯菜,山珍海味一碟一碟重新擺上,旁人桌上或清酒或烈酒,顧安歌桌上是果子釀的甜酒。
顧安歌抿了一口,便喝下不去了。
她雖然喜歡吃甜食,可酒這種東西,還是烈一點的好。
之前李桓說她一個女孩子喝烈酒不好,便翻了古書,用桃花梨花給她釀酒,桃花是桃花釀,梨花是梨花白,有酒的醇香,也有花的清香。
世人也有樣學(xué)樣,這些花酒在大夏迅速推廣開來,直至今日,都是大夏女子最喜歡喝的酒。
可惜這種花酒在皇城外隨處可見,在皇城內(nèi)卻尋不著,尤其是李桓出現(xiàn)的地方,花酒是絕對的禁忌――關(guān)于皇太女的一切,都是不能在李桓面前提起的。
做賊心虛,不外如是。
顧安歌搖著酒樽,興致缺缺。
好曲兒要有美酒相配,沒有美酒相配的牡丹亭,就像是失了靈魂。
許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小黃門又捧來一壺酒。
梨花白的清冽香氣飄在空中。
顧安歌眼前一亮,給自己倒了一杯,滿口飲下,輕嘆出聲。
看來傳言還是不能全信,宮中還是有梨花白的。
顧安歌飲著酒,瞟了一眼李桓,李桓聞到酒香,眉頭微動,斜斜看過來。
酒是小黃門送的,不是她主動要的。
再說了,大夏的女子都喜歡飲這種酒,她也是大夏的人,怎就不能喜歡了
顧安歌有恃無恐,又給自己倒上一杯,李桓眸光微沉,偏過去臉。
假惺惺。
說話不算話。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李桓更虛偽的人了。
顧安歌連了幾杯后,忽而感覺桃園里像是下了霧,白茫茫一片,讓人看不清楚。
許是因為霧的緣故,戲子唱的小曲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一般。
周圍的景象開始顛倒,顧安歌揉了揉眼,發(fā)現(xiàn)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她現(xiàn)在的這個身體,酒量好像不大好。
不是突然起了霧,是她有了醉意。
怕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顧安歌放下酒樽,不敢再喝,撐著精神看戲。
然而醉意襲來,怎么都擋不住,顧安歌一手托著下巴,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像是小雞啄米一樣。
李桓的目光移了過來。
少女眼下的淚痣在酒后越發(fā)殷紅,如同血跡一般。
蕭商手指晃著白玉酒樽,道:“我的梨花白,可不是尋常人能喝的。”
李桓眸光微轉(zhuǎn),云逸雙手環(huán)胸,對紅泥道:“顧美人醉了,送她回殿。”
在“顧美人”三字上,云逸咬得極重,蕭商輕笑一聲,目光看向遠處高聳入云的神明臺。
小內(nèi)侍抬來軟轎,紅泥扶著顧安歌上了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