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蹁躚, 黑發(fā)如瀑,像是一朵出水的亭亭玉立的芙蓉, 又帶著睥睨天下的傲氣。
那是和皮相無關的美,獨一無二的靈魂, 縱使換張臉來亦是與旁人不同。
清云真人目不轉睛看了一會兒, 移開了視線, 帶著無奈的笑, “你呀,也不知哪里來的自信。”
未見得是不諳世事的天真, 倒像是勘透一切后的坦然。
“謝謝夸獎”少女笑著上前似要擁抱他,男人身形一僵, 下一秒, 腰腹間宛如靈魂被撕裂的痛楚傳來, 他低頭, 看到一只涂著蔻丹的纖纖玉手直接破開法衣,染著血拿出了他的妖丹。
毫不留情地抽出手,男人捂著傷口踉蹌坐在地上。陸以簫把光華流轉的妖丹湊在眼前饒有興趣地看了看,“加入了基因改造液,難怪沒有妖氣。你平時病懨懨的, 也是因為排斥反應吧。”
研究了會兒,把妖丹丟入寶匣封印住,她才彎腰, 手指迅速在男人幾大命穴上點刺, 封住了流血不止的傷口, 掐了個凈塵訣,他雪白衣衫完好無損,一如往昔整潔。
清云真人捂著嘴嗆咳,咳的撕心裂肺,沒有妖丹的支撐如今的他就是一個虛弱的普通人,一個練氣期的小孩子都可以輕松置他于死地。
他苦笑連連,“戴著鐐銬,我已經沒有戰(zhàn)斗力了。你沒有必要臟了自己的手。”說出的話也是一如既往的帶著關愛。
陸以簫提了提手鐐,沒什么歉意地道,“妖丹在你體內那么久,鬼知道你會不會點特別的妖術。我這人向來不喜歡給敵人留任何可以反抗的余地。走吧老師。”
清云真人搖搖頭,步履踉蹌跟著她出門,見識到了什么叫做翻臉如翻書的冷酷。
“師父幫個忙”陸以簫對楊不修說明此行,讓楊不修陪同她把人押送到京城。
楊不修施展法術,把清云真人手腳的鐐銬隱藏起來,吧唧了口煙,“你這是何必呢。”
就算成為階下囚,清云真人濯俊如竹,清雅依舊,淡淡一笑,“多謝。”
留給他最后的尊嚴。
三人通過學院的祥云移動到山門,一路上清云真人都俯瞰著下方昆侖的景色,目光中流露著懷念。
“我御器帶你們。”出了山門,楊不修拿出他的飛行法器,可以容納三個人并趟的白色浴缸,線條流暢、附帶多種按摩功能,往常他飛行的時候最喜歡趟里面休息,一覺起來舒舒服服就到了目的地。
陸以簫“”
清云真人“”
兩個人臉上都寫著“這什么玩意兒”,陸以簫指指浴缸,“師父你覺得我們仨趟并排往里面一趟,合適”
楊不修嘴角一抽“坐著沒讓你躺”
話這樣說,楊不修把浴缸改換了外觀形狀,像是綻開的一三瓣蓮花。
陸以簫“這是泡澡”還一人一個窩。
“進去進去,廢話那么多,就你最嘰歪 ,”楊不修把她提溜上去,“去哪兒”
“京城仙管總局,走最快的那條路,趕時間。”
清云真人默默聽著,等他倆懟完后自覺地上了一個坑。
從昆侖到京城直線距離1800多公里,楊不修有長途高空飛行駕駛證,走直行航道最快半個小時就能抵達。
就在三人馳向京城的同時。
萬崇門。
死寂的洞內,伴隨著砰的一聲鈍響,桌子被兇狠地掀翻在地,擺放在上面的瓜果器皿落了滿地,無數瓷白碎片映出一張張一模一樣扭曲猙獰的臉。
“為什么、還是不行”陳崇義頭發(fā)凌亂,喘著粗氣,理智的弦緊繃著已然到了極限
百年過去,他的壽元已經沒有多少了,可是修為還是卡在大圓滿,始終無法精進一步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
他仰天長嘯,胸中郁結。
修為不得寸進,面臨著死亡的威脅,他不甘心
而萬崇門最近也是多事之秋。前些年政府莫名其妙加大了查稅力度,萬崇門看似是十大企業(yè)之一,內里還養(yǎng)著內門近百號人,吃穿用度皆是精品,耗費巨大,是以一直偷稅漏稅。
累積至今,數額龐大到驚人的地步。
作為企業(yè)法定責任人的陳崇義為了不坐牢,只好拆東墻補西墻,勉強湊上了要補繳和罰交的稅款。
整個萬崇門元氣大傷,在外的企業(yè)規(guī)模不斷收縮,又遇到競爭公司趁機搶占市場。好不容易想辦法穩(wěn)住了情況,內門也接連出事。
廉貞長老在血河沙漠附近被害,牽扯出萬崇門暗樁一事。他勃然大怒,上上下下清洗了好幾遍,以為把人給抓住了;
之后白夜出關,又跟他最信任的大護法玉無常攪和在一起,玉無常自爆在前,白夜外出亦是悄然失蹤。
短短幾月,內門四大長老就去了兩個。
剩下的一個元嬰真君,他自己修為還是金丹,對那人總是有忌憚之心,輕易不會動用;另一個,還潛伏在昆侖學院內,上次讓他做的事辦砸了,昆侖里外都是監(jiān)察的人,這一時半會還不能聯系。現在到底查到什么地步,仙管局是一點風聲都沒漏出來。
越想心中的怒意越發(fā)洶涌,陳崇義雙眼血絲密布,頭又開始痛起來,“該死”
往嘴里連忙塞了一把丹藥,勉強穩(wěn)住幾分瀕臨爆發(fā)的情緒,喘了兩口氣,他一把握緊自己右手拇指上的扳指,扯著嘶啞的嗓子哀哀乞求,“大人,您再幫幫我,我就差一點就可以晉升元嬰了您一定有辦法的”
那白玉扳指看上去平平無奇,散發(fā)著微光,襯得陳崇義那張如同老年人一般皮膚松弛的臉,眼眸渾濁不堪,直勾勾盯著扳指,眼底燃燒著貪婪妒恨。
片刻后,那個陪伴了陳崇義整個青壯年時期的聲音,平穩(wěn)沉冷一如往昔,“你的體質不行,再多的丹藥和爐鼎都湊不夠那最后一點。這些年已經完全證明了這一點。”
陳崇義不肯死心,在外人面前高高在上的人物,此刻幾乎要跪下來苦苦哀求,“求求您了我給您做牛做馬我是您最忠心耿耿的屬下啊您救救我”
戒指里的那人沉默了下,道,“這真的是老夫最后的方法了。但是我懷疑你舍不舍得動手。”
陳崇義眼中火花一閃,“您說”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舍得
整個萬崇門也好,寵愛的爐鼎也好
為了活下去,他可以付出一切
一顆沉寂已久的心重新恢復了跳動,砰砰直響,那是對生的渴望,隨著對方的話陳崇義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你的侄兒,越軒。”那個大能這樣說。
砰。
心如沉底。陳崇義眼前一陣眩暈,幾乎懷疑自己耳鳴,“那小子”
越軒是他大哥的遺腹子。陳崇義一心修煉飛升,不想浪費精力留下自己的子嗣,這些年來一直把月越軒帶在自己身邊,如同半個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