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已不再需要有他陪同了。她已經(jīng)能獨自過得很好,就算沒有向?qū)Ш偷貓D,五枚金幣也足夠她一人去亞歷山大,完成自己的職責(zé)。他們一起看著夜空,面前噼啪的火堆。才剛吃完飯,沒人有睡意。阿巴爾甩了她一個皮囊,是個酒囊。姜媛小小喝了一口,和他一起看著那匹母馬小心翼翼地蹭過來,被太陽咬走。阿巴爾托著下巴:“太陽可真兇。以前沒有發(fā)現(xiàn)她這么兇悍。”
姜媛沒有說話。他們之間靜了一會兒,他道:“想必你已知道,我的母親是波斯人。”
那不是一個很有趣的故事,也無需筆墨渲染。幾百年前阿拉伯戰(zhàn)士攻破泰西封,將波斯收入囊中,從此波斯女奴遍布四面八方,民族的血脈一代代傳承,將帝國的疆域融合。貝都因人吸收希臘與波斯的知識,男人們卻以征服女人為樂。波斯女奴傳到這代,幾百年來也不知混雜了多少種族的血統(tǒng)。那已經(jīng)不再算是純粹的波斯人了。
“興許祖上也有埃及和希臘的血統(tǒng)。”阿巴爾道:“不過,我母親以自己是波斯人而自豪。”
可除了她,沒人會感到自豪。奴隸就是奴隸,盡管阿拔斯王朝是封建王朝,早已取消了奴隸制,家生子這種東西,也一樣會存在。她是雜種,她的兒子也是雜種。玷污了埃米爾總督的純潔血脈,被他的兄長和其余母親憎惡。可唯一讓人記住的是:她很美,甚至美得能被允許生下孩子,賜予姓名。阿巴爾說:“她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姜媛側(cè)頭看了看他的臉,他裝作她的年輕小廝,到處跑腿買東西收集消息,所以還是刮了胡子,這樣沒人會警惕他。火光映在他臉上,干凈光潔,美得懾人。但阿巴爾離開家族時,柯塞姆已經(jīng)死了。
“你知道嗎?”姜媛說:“我知道有個理論,雜交的品種才更強大和漂亮。”
那雙藍(lán)眼瞅了瞅她,嘲笑道:“魔鬼的理論總是這么荒唐。”他說:“沒所謂,反正我也不打算留下種子。”他用自己手中的酒囊朝她碰了碰,因為只有這個結(jié)論姜媛很贊同——主要是自己也想這么做而不是贊同他,她也碰了碰,和他一起喝酒。他道:“你應(yīng)祝我凱旋。”姜媛道:“祝你凱旋,阿巴爾,你最好別再回來找我。”阿巴爾哼笑著說:“阿德南回來后,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你需要男人的。”唇槍舌劍也只是尋常的調(diào)侃,他們在一起總免不了這個。但不知為何,已不再有敵意了。
酒是在開羅買的酒。埃及行省出產(chǎn)糧食,雖然釀酒只能在黑作坊里操作,可幸他們對烈酒并不吝嗇。姜媛強忍著喝下酸澀的酒,沒一會兒就覺得心跳加快。“瞧啊。”阿巴爾戲謔地說:“你看它們。”
他們一起坐在夜里,在風(fēng)沙吹拂的戈壁中,看著他們的馬。戈壁中有新綠,身邊有細(xì)細(xì)嶙峋的溪流和快要熄滅的火,不遠(yuǎn)處的帳篷堅固地?fù)伍_,仿佛可容納他們,仿佛可擋千軍萬馬。
阿巴爾的黑馬往前走了兩步,姜媛的馬溫馴地伏跪下來。黑夜嘶了兩聲,騎上了太陽。
它們開始以本能繁衍,阿巴爾說:“看太陽的花色,這樣生的小馬可不純。”聲音到?jīng)]聽見一點兒惋惜,只是純粹感慨閑聊。
姜媛淡淡地說:“它們高興就好。”
阿巴爾笑了起來。
“雄鷹在天上盡情翱翔,駿馬在地上四處馳騁。“他吟道。“管它們?nèi)ネ畏健!八f:“說得對,它們高興就好。”
他側(cè)過身,向姜媛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