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如何,阿巴爾的缺點(diǎn)還是太明顯了。強(qiáng)盜頭子從來沒學(xué)過做一個女人,從拋媚眼到誘惑男人,他統(tǒng)統(tǒng)不合格。姜媛拖著兩匹馬,汗流浹背地在宰海卜港口就近找了個旅店,被含混貝雅口音【紅海附近的民族】的阿拉伯語狠狠宰了一道,終于順利入住。這回給阿巴爾刮胡子時,他就有力氣嘲諷她。“做女人不怎么樣,做男人也挺不起胸膛。”姜媛反唇相譏:“你做女人也不怎么樣。閉嘴,不然我要刮傷你了。”
她將他的絡(luò)腮全都刮了下來,在地上散散地落了一圈。他們從來沒湊這么近過,除了那天晚上,那個要?dú)⒘吮舜说奈恰=露伎觳挥浀冒蜖柕哪槨谝淮我姷剿麜r的臉。那時她初來乍到,被風(fēng)暴卷入沙漠中,月光從空中撲下來,抓住他的臂甲。他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渾身浴血,解下面巾時能看見俊秀干凈的面孔,神情冷峻,蔚藍(lán)的瞳眸深邃得瘆人。
連她那一瞬間的失神都被阿巴爾捉住了,他嘲笑她:“我就知道你喜歡女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瞬間就染上了讓人想打爆頭的,熟悉的邪惡。“法蒂尼摸你,你從不拒絕。”
他果然將法蒂尼夫人和她的互動看得一清二楚。但這只是審美差異,姜媛當(dāng)然更喜歡沒胡子的男人。她平靜地說:“衣服脫了。”阿巴爾哼了一聲。他不得不動手解下衣服,照理說他在姜媛面前寬衣解帶沒什么好拘束的,但如果姜媛拿著匕首,準(zhǔn)備將他的體毛一并剃了,那就很讓人不爽了。姜媛只給他刮了胸毛,這時代也沒有剃須水和除毛膏,她用皂角水搓得腰酸背痛,一身大汗。到腿毛的時候她直接把刀扔給了他。“你自己來。”
不得不屈尊降貴,彎腰撿起匕首,給自己剃毛的阿巴爾冷笑著說:“我若不宰了賽爾德,我就宰了你。”
姜媛學(xué)他的樣子,揚(yáng)起眉諷刺回去。“現(xiàn)在恐怕你還打不過我。”
他們一邊前行,一邊逐漸完善阿巴爾女人的形象。他起了個新名字,叫做“賈米拉”。美麗的賈米拉是波斯某個富商從小重金調(diào)養(yǎng)的舞姬,只因富商家道中落,不得已用兩千金幣將她賣出。商人賈南對她寄予了極高的期望,要帶她來埃及,在尼羅河畔打出名聲,賺取金錢。賈米拉只觀摩沿途旅館中侍女的舞蹈,從不接別的女人的挑釁。但即使她不揭下面紗,男人們也對那雙迷人的藍(lán)眸追逐不已。哪怕她眼波流轉(zhuǎn),對某個人投去一瞥,都有許多人爭著為她送上禮物。
藍(lán)眼波斯舞姬,從來是阿拉伯帝國全男人的幻想。
姜媛一路前進(jìn),一路給阿巴爾買衣服打扮。不得不說,這種購物需求詭異地滿足了她身為女人的隱藏天性。她女扮男裝,不需要購置華麗衣物首飾,那些適用西亞混血人種,高鼻深目、艷光四射的美人們的潮流衣物也完全不適合她。雖然姜媛也不知道怎么給波斯舞姬買衣服,但阿巴爾似乎有些心得。他會從貨物里沉默地指一樣,她選中合意的,就買下。
她買了鈴鐺,掛在賈米拉腳上,買了手鐲,讓她舞動時伴音清脆美妙【雖然她還沒跳過舞】。她買了披紗,重重裹住賈米拉修長的脖頸,披紗外閃耀的寶石更襯得她肌膚光潔,鎖骨修長誘人。
她買了一堆化妝品。從埃及的煙熏到印度的點(diǎn)紅一應(yīng)俱全。她還買了假發(fā),換著花樣兒給賈米拉戴。她換上賈米拉的衣服溜出去找妓/女,用挽回丈夫的理由哭訴,跟她們學(xué)淺顯的化妝技巧,每天晚上就是她練習(xí)打扮洋娃娃的時間。緊迫的時間逼得兩個人都沒有什么精力想多余的事,趕路,化妝,學(xué)習(xí)女人,模仿男人,還有跳舞。到蘇伊士的前一夜,沒有城鎮(zhèn),城外的綠洲很大,足可容納上千人的住宿,這天商人們的圈子里便涌出消息:“波斯來的絕色舞姬要在這里招攬生意!”
夜晚雖是行路的時候,但有難得的美人舞蹈,留下來觀看也未嘗不可。許多人圍了里外三層,看賈米拉的第一次出場。昏黃的火光中,被臨時雇傭的吟游詩人彈著烏德琴唱起歌兒。美麗的舞姬手持彎刀從人群當(dāng)中舞出。
姜媛站在人群中,攥著滿手的汗,看他們計劃的出場,一手排練的舞。阿巴爾尚刀舞,他跳起來并不比女人遜色,只是想到要給男人跳,他便拉下臉來,僵硬且殺氣騰騰。姜媛警告他要改掉這個毛病,阿巴爾沉著臉想了兩天。但今天他似乎開竅了。面紗下的雙目滿是柔媚笑意,掃向眾人是高傲的誘惑。賈米拉既高且瘦,不夠豐滿,但一頭長發(fā)濃密光澤,寶石與鮮花打扮閃閃發(fā)光,兩條長腿從開叉的薄紗中伸出,細(xì)膩的腳踝上鈴鐺震響,凌厲又嫵媚的舞風(fēng)讓人無不側(cè)目。
刀舞很男性化,但由美人來跳,卻又不自覺地令人熱血沸騰。有人打著鼓,跺著腳,鼓著掌,配合琴聲的節(jié)奏,開始起哄,賈米拉繞過他,珠寶的戒指手鐲清脆碰撞,手指繞過他的酒杯流連般地一撓。“賈米拉!賈米拉!哦哦哦!”他們喊叫起來,在火光中,舞姬的肌膚和身段都被蒸騰的空氣模糊。只會留下鮮明的記憶,面紗下的一雙藍(lán)眼。她朝男人微微彎眸一笑,彎下身似是想要喝酒。他不自覺地為她捧上酒杯,但她隨即推開了他,輕輕鼓兩下掌。
“啪啪,”聲音清脆,如矜慢的號令。隱約的鮮紅的唇在紗后勾起,拉長的眼尾往姜媛的方向一瞄,驚心動魄的勾魂。
他們掙了不少賞金,還有人想和賈米拉春風(fēng)一度。但奇貨可居的姜媛統(tǒng)統(tǒng)不近人情地拒絕了,帶著賈米拉找了個空隙溜回旅店。——是借口,他們倆都不想回旅店。他們在遠(yuǎn)離火光的野外中找了塊石頭棲身,這里有許多人,野獸不敢近前,姑且可以放松一會兒,慢慢地卸妝。姜媛用擰濕的手巾給阿巴爾擦唇脂的時候,他不光啃她的手指,還舔了舔,吸吮她指上的胭脂味兒。
“松口。”她平靜地說。阿巴爾說:“不。”他歪過頭,拉著她的手指,一根根地輕吮。“你不想知道為什么我跳得這么好?”
他想用誘惑姜媛來找回自己的男性自尊心,顯然他找錯了人。她硬是抽出手指,用布巾擰了水,一遍遍公式化地給他擦拭。但每一下布巾的掠過,都露出那雙藍(lán)眼。寶石和金粉描繪的眼角擦掉了顏色,只留下泛紅的皮膚,他硬是把她拉下來,她隔著胸部的填充物和他撞在一起。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幾乎要把她埋在里面。頭頂上的氣息撲下來,他說:“因?yàn)槲姨璧臅r候,把每一個看見的男人,都當(dāng)做是你。”
姜媛:“……”她一時不知道要怎么反應(yīng)。“哼,”隨即阿巴爾仿佛找到她的把柄,志得意滿地說:“你果然喜歡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