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疑點, 冷靜下來后很明顯,對姜媛而言。法蒂尼夫人其實沒必要謀害法希爾的兩個弟弟,這對她沒有好處。多年以前她就不是法希爾那一方的人,現(xiàn)在難道是嗎?一個商隊可以遠銷到基輔羅斯的女人,沒有很大的動力為一個小城的總督謀害人命。法希爾是個典型的封建統(tǒng)治者, 糜爛奢侈,不理政事, 他的封城土地還算肥沃, 但那里只有猖獗的貪腐和□□——商業(yè)自然也不發(fā)達。沒錢賺, 有什么利益和合作基礎(chǔ)可言?唯有一個理由。
“法希爾還沒有成年的兒子, 你和他合作,只是為了殺胡阿桑。”沒有強勢的繼承人, 埃米爾家族必將再次陷入動亂。姜媛說。法蒂尼夫人笑了起來。
“這話真是奇怪, 你沒有證據(jù),指責我這樣柔弱的女人, 一名小小的商人,竟敢謀害帝國的官員與貴族。”
姜媛平靜地道:“我也沒說你要殺法希爾,人人知道要殺他的是他弟弟。”這口黑鍋往阿巴爾頭上扣,真是再適合不過。那雙柔媚地望過來的眼睛笑意不變。阿巴爾似笑非笑地道:“那個信使是刺殺者嗎?不, 我想他接到的命令確是送信,但信里是否有□□我就不清楚了。”他溫柔地說:“想必您已知道我是誰, 為了我兄長的性命確實落在我手上, 我是一定要追上去看一看, 驗證一番的。”
這話中的威脅不言而喻。姜媛知道阿巴爾已經(jīng)明白她的思路, 便起身走開,讓他去談。她靠在門口算是警戒,也能隱隱約約聽見對話。阿巴爾的鋒芒口齒比她狠辣得多,軟硬兼施。畢竟人在刀俎下,沒一會兒法蒂尼夫人就嘆著氣松了口——她確實一開始就想捉住阿巴爾,壓制他,和他合作——諷刺的是,由于姜媛意外的通風報信,放出的消息還沒擴散阿巴爾就冒出了頭,結(jié)果被壓制的是她自己。
阿巴爾問:“那么法希爾的陷阱呢?”
“抱歉。”美艷的女商人說:“那是真的。我控制不了法希爾的行動,他認為趁你去刺殺胡阿桑,這是個絕佳的機會。”阿巴爾冷笑著說:“也方便你和我談條件,是嗎?被剝離了羽翼,我要么蟄伏起來,被人冒名頂替,要么接受你的資助,去刺殺我的兄長。”
他們沒有再談下去。阿巴爾將拜圖拉塞入廳后的大箱子里,法蒂尼夫人被允許穿了衣服起來,但仍是捆著雙手。他們一起走出來,她側(cè)頭看著。“她會送我們出城。”阿巴爾道,神情悠閑。姜媛敏銳地問:“我們?”強盜頭子臉上隨即露出一個幸災(zāi)樂禍的笑。
“那封送出的信里寫上了我上的車的特征。”法蒂尼夫人果然隱瞞了一些內(nèi)容。
她只是不知道那輛車之后來了她的宅子。
姜媛冷著臉:“沒有下次。”這可真是刺激。但不管怎么說,有人不用死在自己家中,有人也不需亡命天涯,這結(jié)局算是皆大歡喜。她將手放在法蒂尼夫人的脖頸上,那根柔弱的骨頭抵不過木板。阿巴爾好整以暇地環(huán)胸在一邊看著,完全沒有阻止的意思。“我怎么保證你會謹守信譽?”她逼問。“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法蒂尼夫人溫柔地說:“不過親愛的,這里是夏宮塔伊夫。”
許多貴族會在夏日來到這兒度假,法蒂尼夫人也不例外。她追逐上流階層的潮流,以此決斷商機。她雖從塔伊夫起家,根基卻遠在埃及。假如那座埃米爾的封城失去了它的主人,法蒂尼夫人將會有很多時間留在那兒,或者她會有一個丈夫,作為傀儡替她打理城鎮(zhèn)稅收。何況,“對一個商人來說,和強盜們作對是最愚蠢的主意了。”
不管怎么說,作為人質(zhì),法蒂尼夫人只能委屈自己一番,套上車,親自送他們出城。阿巴爾毫不客氣地搜刮了金子,用皮囊裝著上了車。除了主人家中烙有烙印的代步馬匹,他們還專程繞回去打包簡陋行禮,牽出了更熟悉順手的黑夜與太陽。姜媛告訴仆人:“我有個消息,要連夜去亞歷山大港,或許有渠道得到父親的音訊。”天快亮了,他們在城門前的空地處停駐,和其他商人小販一起等待門開。清晨的空氣中充滿此起彼伏的駱駝和馬嘶,許多商隊要趁天亮前最后涼爽的時間多趕幾步路。
法蒂尼夫人揉了揉手腕,阿巴爾可沒客氣,捆得很緊,以至于松開后也是深深的繩索痕跡,過一會兒就腫脹起來。黑夜和太陽似乎感情好了許多,站在一起便彼此嘶鳴,挨擦脖頸。嗚嗚的號角聲響,城門開了。他們正牽著馬要走,法蒂尼夫人喚道:“阿巴爾。”
阿巴爾已蒙上了面巾,那雙藍眼側(cè)過來,看她有何貴干。法蒂尼夫人坐在車上,第一縷亮光照在她身上,真是美得像個云破日出的女神。女神問:“你用什么辦法讓賈南傾心于你的?”藍眼微愣,隨即傲慢冷淡地睨了她。
“男人么。”他說:“還能用什么辦法?”
姜媛面無表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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