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淚打濕了晏未嵐的衣襟,同時也讓他這些日子建立起來的防線全面崩塌。心里想了千萬遍的大道理, 也敵不過少年紅了的眼眶。
晏未嵐想用最大的氣力抱住虞笙, 又怕傷了懷里的少年。“對不起, 我不知道。”他啞聲道,“這些,我都不知道。”
他以為虞笙留在京城, 在父母兄長的庇佑下可以安然無虞, 他以為受苦的只有他一個人。他不曾想到,他拼命想要護著的人竟然受了這么多委屈。
虞笙討厭自己哭哭啼啼的樣子, 太不像個男人了,但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啊!不能畫畫這件事他一個人藏了很久, 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深夜躲在書房里偷偷練習(xí),獨自去找大夫給自己看病,他告訴自己只要勤加練習(xí)總會有恢復(fù)的時候, 然而大半年過去了,他一點進步都沒有, 甚至一看到筆和紙, 就本能地感到害怕, 一拿起筆, 手就像成了別人的手, 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男朋友沒有消息,他可以等;大哥有難, 他可以救。可讓他不能畫畫, 他真的每天都在奔潰的邊緣, 為了不讓家人擔(dān)心,不讓姜畫梅和虞策失望,他一人承受著這一切,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大海上飄蕩的求生者一樣,每日睜眼閉眼都是無盡的等待和絕望。好不容易等到晏未嵐回來了,他以為自己終于要被撈起來,可晏未嵐卻不要他。
虞笙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自從他媽不打之后他還沒這么哭過。一個不小心,他就把心里話說了出來:“你為什么不要我……”
晏未嵐低下頭在他的臉上輕輕印下一個吻,“我怎么會不要你,”他呢喃道,“我就算什么都不要,也不會不要你。”
虞笙沒忍住打了一個嗝,仰起頭看向晏未嵐,“真的嗎”
晏未嵐又親了親他的眼角,輕笑一聲,道:“真的,哪有人會不要光呢。”
虞笙一臉懵逼,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那你這陣子,是在逗我玩”
晏未嵐嘆了口氣,像是完全放棄了掙扎,“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晚點再說。”
“那去你府上說。”虞笙不假思索道,“我可以去你府上吧”
“可以。”
“我能和雪牙玩嗎”
“能。”
“那你還叫我‘表弟’嗎”
晏未嵐一只手放在虞笙的后頸上,將鼻尖抵住虞笙的鼻尖,細微地蹭了蹭,“有的時候,還是會叫的。”
顏控有一個高顏值男朋友的好處就是,原本氣得馬上要原地爆炸,結(jié)果被親一親,抱一抱,哄一哄,最后再看看他的臉,氣就消了一大半。
兩人也不排排坐了,虞笙心安理得地躺在晏未嵐懷里,晏未嵐動作輕柔地把玩著他的手指。他的虞笙全身上下都嫩得可以掐出水,手指相對而言卻粗糙很多,中指側(cè)面還有一層薄繭。晏未嵐記得過去他每次和虞笙靠得很近的時候,都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紙香,他的手腕上經(jīng)常有淺淺的墨漬。虞笙是真的很喜歡畫畫。
“你的手……”晏未嵐道,“和你額間的傷,是否有關(guān)系”
虞笙苦笑了一聲,“應(yīng)該是。”自從他被砸傷了腦袋,就出現(xiàn)了或多或少的后遺癥。他的右手日常生活還是沒有問題,可是一旦做一些精細的事情,比如畫畫,比如茶道,就會顯現(xiàn)出異樣。也是因為這樣,他才能瞞住家里人。現(xiàn)在他終于把藏在心底的秘密說了出來,有人和他一起分擔(dān),他頓時覺得輕松了不少。
“你是怎么受傷的”晏未嵐道,“我問了你數(shù)次,你都沒說,是要瞞著我嗎”
晏未嵐的語氣帶著幾分低落,虞笙聽了后猛地從他的懷里坐直了身體,“我不是,我沒有!”虞笙不想被自己的大美人質(zhì)疑真心,解釋道:“就是……往事不堪回首,一想起來我就……”
“那別說了。”晏未嵐道。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唔……”
晏未嵐低下頭吻住虞笙的嘴唇,把他沒說完的話全堵了回去。
熱浪襲來,虞笙再也分不出心去想其他。
馬車在晏府門口停下,晏未嵐先下了車,又把臉蛋通紅的虞笙抱下車,隨后他對下人道:“去向夫人通報一聲,虞家二少爺來了。”
自從前年姜知竹想把丟了名節(jié)的晏元嵐嫁給虞策惹得姜畫梅勃然大怒后,兩家就斷了來往。這兩姐妹一個爆脾氣要面子,一個自命清高不肯屈服,逢年過節(jié)回娘家還要錯開日子去。虞笙已經(jīng)許久沒見過姜知竹,不好意思道:“就不用告知姨母了吧我只是想和你一起,不是很想見她。”
晏未嵐安慰他道:“你不用見她,隨我來。”
晏未嵐牽著虞笙往晏府里頭走。一路上,所有的下人都對晏未嵐畢恭畢敬,停下手里的活向他請安問好。看到晏未嵐在晏府的地位如此之高,虞笙心里頗為欣慰。
“對了,武國公的病……可好些了”虞笙問。
晏未嵐云淡風(fēng)輕道:“尚可。”
虞笙知道晏未嵐和武國公一向不親厚,也沒有多問。兩人路過后院時,看見一個身穿粉紅襦裙的少女迎面走來。這少女長得俏麗可人,看上去比虞笙大不了幾歲,虞笙還以為她是國公府哪位庶出的小姐。
晏未嵐停下腳步,朝少女輕一頷首,“白姨娘。”
額,這位妙齡少女居然是晏未嵐的庶母,武國公的小妾!那武國公還真是……老當益壯。
白惜容俏麗一笑,“七少爺。這位可是虞家的小公子”
虞笙客氣地笑了笑,“在下虞笙。”
白惜容打量了虞笙一番,用蒲扇掩住櫻桃小嘴,道:“真是個水靈靈的小公子,難怪七少爺這么放心不下。”
虞笙有些奇怪,這個白姨娘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不過,七少爺還是當心點好。”白惜容意味深長道,“讓旁人見到了,指不定別人要怎么想呢。”
虞笙向晏未嵐投去困惑的目光,晏未嵐面不改色道:“不勞姨娘費心。”
白惜容福了福身子,“那我就先不打擾兩位少爺了。”
和白惜容分別后,兩人來到晏未嵐的院子,讓虞笙驚訝的是,晏未嵐居然還住在以前那個偏遠朝北的院子,里頭的陳設(shè)也和過去沒什么兩樣,甚至還更少了一些。看來晏未嵐對物質(zhì)生活不是很在意。
虞笙正想著,就聽見“嗷嗚”一聲,雪牙邁著優(yōu)雅的步子走到晏未嵐腳邊,高傲地抬起了頭。
晏未嵐摸了摸雪牙的腦袋,對虞笙道:“你要摸摸她嗎”
虞笙對毛絨絨的東西一向沒什么抵抗力,但是雪牙畢竟是只長著獠牙的雪狼,站起來都能到他腰上,他也不能像擼貓一樣擼狼啊。
“她不會傷你。”晏未嵐牽起虞笙的手,將其放在雪牙的圍脖上。
雪狼的毛發(fā)比虞笙想象中的要柔軟,雪白無暇,一塵不染,瞇著眼睛搖尾巴的時候還有點像哈士奇。
……拜托,你是條狼,這樣賣萌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