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虞謠便交待女官,把府中愿意從軍的青壯理個單子,赦出奴籍,按流程送到軍中去。
同時她撥出銀錢,送去給從軍者的家人,算作安撫。
宋暨那一份她沒有便宜宋大光,而是直接把他給她打的借據(jù)撕了:“賞錢沒處送,咱就清賬了哈!”
宋暨沒有拒絕。
趁四下無人,他攥了攥她的手:“我會立功的。”
她點點頭:“我相信你。”
而后她將要去投軍的十幾人一并送到府門口,告訴他們:“都要活著回來。”
宋暨便離開了。看著他走出府門、看著府門在他身后緩緩關(guān)閉,虞謠忽而十分低落。
她明知不會出事,明知這一行于他而言將會是一條步步高升的平坦大道,可現(xiàn)下,依舊每一根神經(jīng)都為他緊繃。
而且,她感到不適應(yīng)。
過去的幾年里,她和他雖說不上每天都會見面,但只要她想見,總是可以見到的。
她可以在吃膩了府中的山珍海味時偷偷溜去他那里開小灶,纏著他給她做兩道小炒或者烤點東西;可以在煩心時跟他吐槽,他會給她出出主意或者安慰安慰她,頂不濟了,還能陪她一起惆悵嘆息。
可現(xiàn)在,這些都沒人陪她了。
她能做的,只有想他。
而且她真的會沒完沒了地想她,不是那種無時不刻的連貫地想,而是在遇到一些趣事時,她腦中的第一反應(yīng)總是“要告訴宋暨!”接著失落地意識到他已不在她身邊。
相思好苦qaq……
如此過了小半個月,軍隊集結(jié)完畢。皇帝下旨說要去一趟軍營,為將士們餞行。
虞謠聽說這個消息立刻進宮,軟磨硬泡皇帝帶她一起去。
皇帝皺眉教育她:“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要這么任性,軍營不是玩鬧的地方。”
“可是我從來沒見過軍營的樣子啊!”虞謠耍賴地抱住他的胳膊,“父皇帶我去一次嘛,就這一次。”
皇帝擰不過她,想一想,餞行時多幾位皇親國戚倒也顯得更為鄭重,可以鼓舞士氣,便允了她的要求,還多點了幾個皇子公主同去。
這幾位“皇子公主”,就是虞謠的弟弟虞翊,外加唐姬膝下的四子二女。
是以這場餞行就這樣莫名其妙地隆重起來,但作為“罪魁禍?zhǔn)住钡挠葜{對此并不關(guān)心,她就是想再見一見宋暨。
到了軍中,才發(fā)現(xiàn)并不可能。
穿上鎧甲,人人看起來都一樣。軍中又紀(jì)律嚴(yán)明,宋暨這樣剛?cè)胛榈男”v使知道她在也不可能跑來找她。
同樣,以她的身份,也不好著人專門叫他。
虞翊看出她的心事,私下問他:“我差人幫你找宋暨去”
虞謠想想搖頭:“算了。”
唐姬的幾個子女也在,讓他們看到不太好。
待得皇帝登上高臺鼓舞士氣時,虞謠又振作了一些。
她重重地吁一口氣,微抬下頜,盡量讓自己顯得高貴從容。
因為她想,雖然她看不到宋暨,他站作為高臺下萬千將士中的一個,應(yīng)該是能看到她的。
她想讓他看到她好好的。
又過三日,軍隊啟程,奔赴邊關(guān)。
那天虞謠到底是沒撐住,夜里縮在被子里沒骨氣地哭唧唧了一下。
在她和宋暨感情穩(wěn)定后出現(xiàn)得越來越少的白澤安慰她:“不哭啊乖……放心吧他肯定沒事,這一戰(zhàn)對他來說小意思。”
自古聲名大噪的將軍都會有個成名戰(zhàn),宋暨的成名戰(zhàn)正就是這第一戰(zhàn)。
有詩云一將成名萬骨枯,但這一戰(zhàn)是他一將成名,敵軍萬骨枯。
這些,虞謠都知道。
尤其是最近,為了安慰自己,《世情書》里關(guān)于這一戰(zhàn)的兩頁都快讓她翻爛了,全國上下最清楚戰(zhàn)事結(jié)果的大概就是她。
可她還是覺得憂心、忐忑、相思苦。
過了足足近兩個月,這種情緒才有所緩解。她開始慢慢適應(yīng)沒有宋暨的日子,每天找事給自己打發(fā)時間。
但在愣神的時候,她還是鬼使神差地推算:大軍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邊關(guān)了吧估計打起來了吧應(yīng)該已經(jīng)小勝了一場了吧
之后的一年里,戰(zhàn)事似乎還算順利。
雖然有輸有贏,但贏多輸少。
失守的幾城陸續(xù)被奪回,大軍開始進入匈奴領(lǐng)地,欲給其一記重擊,令其再不能進犯中原。
然而凜冬將近之時,前線傳來急報。
其中一位將領(lǐng)率部打贏一場之后乘勝追擊,卻迷了路,繼而被后方敵軍抄斷后路,陷入困境。
另幾支兵馬此時皆在作戰(zhàn)中,無暇營救。
急報傳入朝中之時,將士們已受困多日。
寒冬嚴(yán)酷,大漠戈壁之中,每熬一日都會消耗掉無數(shù)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