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朝廷也做不了什么,皇帝若下旨讓其他兵馬趕去救人,只會死更多的人。
虞謠也只能祈禱,希望宋暨不在這支軍中。
可是白澤說:“你猜怎么著,正所謂無巧不成書――”
虞謠:“閉嘴!!!”
白澤“善解人意”地閉了口,但是虞謠已然知道宋暨就在其中了,開始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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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邊塞沙場。
入夜時,將士們終于有了短暫的喘息機會,主要是匈奴人打累了。
大肅將士們折回營中,留下少數(shù)人馬駐守周圍,以防敵軍偷襲,其余的人吃飯睡覺,盡可能地休整狀態(tài)。
太累了。
文人筆下,廝殺戰(zhàn)場常是瀟灑的、痛快的、豪情萬丈的,教人讀來便熱血沸騰,但其實戰(zhàn)爭怎會那樣夢幻。
每個人都是刀尖上舔血。
滿目瘡痍才是沙場最好的代名詞。濃稠的鮮血浸滿沙土,又被尸體壓住,尸體之上再一層新的鮮血,又一層新的尸體。
冬日的寒冷令尸體的腐敗變緩,但血腥氣依舊充斥每個人的鼻腔。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待得久了,會忘記花香,忘記藥苦,忘記一切正常的、溫暖的味道。
宋暨盤膝坐在帳外的泥土地上,探手摸入懷中,尋出一個紙包,小心打開,拿出里面的香囊,湊在鼻邊深吸一口氣。
他每日都這樣做,所以香囊已有些顯舊,上面繡出的翠鳥看起來都不太精神了。他便把它用紙包上,避免香氣散得更快。
仔細收好,宋暨重新?lián)炱饦渲Γ诘厣蟿澙?
“……哥。”嘶啞的聲音傳來,宋暨抬頭看了眼,端起手邊的碗:“給你。”
碗里是混合著野菜的面糊,在外出戰(zhàn)大多時候都是吃這個,不好吃,但扛餓。
不過這幾天,面糊也不太扛餓了,因為軍中斷了糧草,余糧只能省著用。
宋展在他身邊坐下,沒有接碗,擺擺手:“你吃吧。”
宋展是宋暨的二弟,宋大光為了賞錢逼他投的軍。
在之前的數(shù)年里,他們的關(guān)系都并不好。
不只是他,幾個弟弟其實都不待見宋暨,因為他們覺得母親過得不好都是這個大哥的錯。宋大光在家中又十分強勢,小孩子會有直覺性的趨利避害,潛移默化的,他們用對宋暨的冷淡為自己換來了一片安寧。
但進了軍營,他們卻不知不覺就成了相依為命的兄弟。宋展慢慢覺得這個大哥挺好的,起碼性子比他剛硬。
宋暨沉默地將碗放回地上,宋展看看他面前被樹枝劃拉得亂七八糟的泥土地:“別畫了,我們回不去了。”
宋暨沒有說話。
宋展長聲嘆息:“也不知道是先餓死,還是先戰(zhàn)死。”
宋暨鎖眉,又把碗往他手里塞:“你吃。”
“……你吃你吃,我就隨口一說!”
宋暨又說:“那你閉嘴。”
“……”宋展怨念地接過了碗。
他以為大哥是怕他餓死,然而大哥只是想堵住他的嘴,簡直冷酷無情!
他閉嘴了半晌,冷酷無情的大哥抬起頭:“我覺得將軍想錯了。”
“咳……”宋展險些被一團面糊噎住,“你說什么呢!”
這種話動搖軍心,不能亂說。
宋暨笑了下,壓低幾分聲,樹枝在面前的草圖上畫了個圈:“你看,將軍一直讓我們打這兒,你說是為什么”
將領(lǐng)不會跟士兵具體分析戰(zhàn)術(shù),大家只要按軍令打就行。但宋展想了想,推測出了大概的原因:“我們現(xiàn)在被包圍,這邊敵軍少,比較好沖出去唄。”
“對,我也覺得是。”說完,他又往另一邊畫了個圈,“那你在看這兒呢”
“……”宋展怔怔地開頭看他,“哥,你知道大家管這個地方叫亡命坡吧。”
亡命坡,一聽就不是個好地方。
這個地方易守難攻,若他們的人數(shù)數(shù)倍于敵軍,或許還能把它吃下來,但現(xiàn)在這樣的困境,想去攻它是不可能的。
宋展只得委婉道:“哥你別胡琢磨啊……我覺得將軍的打法沒問題。”
宋暨未予置評,只又問他:“那你覺得敵軍主帥在哪里呢”
打了這么多天,四面八方都是敵軍,他們每日廝殺,卻不知道敵方主帥身在何處。
至于將軍,或許知道,或許也不知道,反正沒有告訴他們。
宋展愕然,繼而恍惚:“你覺得他在……”
宋暨點頭:“亡命坡不僅易守難攻,視野也好。我若是匈奴主帥,我就在那里坐鎮(zhèn),掌控大局。”
“就算是這樣,我們又能如何”宋展嘆氣,“將軍又不會聽你的。”
宋暨在之前的幾戰(zhàn)中頗為英勇,所以當了軍侯,掌管一曲。但“一曲”也就是五百人而已,這個官位不大,單這一支軍隊都有好幾十個軍侯,絕不是能進帳與將軍議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