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陳娘子道:“哪里好,你看看,一條街的人都嚇得人仰馬翻!”
又追著問他到底怎么回事,龔皂隸嘆了口氣:“八月里先帝爺不是薨了嗎?新皇爺?shù)橇嘶笊馓煜拢獾阶詈螅肫疬€有這么位叔叔來,就下了諭旨,解了代王府的圈禁,也就是昨天的事,今天就——唉!”
他一包苦水的模樣,小陳娘子聽了,臉色也跟著不好看起來。
這位代王別的本事不見得怎樣,可是真能活,數(shù)到如今,已是歷經(jīng)四朝了,熬死了父親,熬死了侄兒——太/祖駕崩以后,本來先傳位了皇太孫,先帝厲害,起兵從侄兒皇太孫手里奪過了皇位,從輩分論,代王與先帝倒是平輩的,因此代王又熬死了兄弟,直到如今又一個侄兒繼了位,把他放了出來。
這一出,好似惡狼出柙,從代王昨日解禁,今天就招搖過市來看,怎么也不像悔改了的模樣。
“這可怎么好,好容易才過了幾年安生點的日子。”旁邊的鄰居們伸長耳朵聽著,慢慢聚攏來,聽見是如此,臉上也都泛起愁來。有些曾親身遭過代王府荼毒的,更直接露出了驚恐之色。
另一個皂隸插嘴:“別埋怨了,我們才倒霉呢,你們?nèi)遣黄穑么醵愕闷穑犝f代王爺在街面上出現(xiàn),縣尊老大人匆匆把我們派出來,叫我們看著點代王爺,好歹別一出門就惹出大亂子——這不是開玩笑嘛,代王爺不來敲我們的腦袋就算不錯了,誰敢去管他!”
龔皂隸搖頭,重重嘆氣:“好了,別說了,說也沒用,誰叫我們吃這碗飯呢?走吧。”
幾個皂隸互相拖拉著走了,背影都一副垂頭喪氣的衰相,要說他們平日在街市上也算可以橫行一二,可是碰見代王這樣的大禍害,幾個皂隸便只如螞蟻一般,不夠他一捏的。
大同縣令給他們下的命令是“看著”代王,不過他們也不傻,聽說代王才從這里路過不久,就不著急了,都把步子放慢,免得真追到了代王就不妙了。
但世事難料,皂隸們步子放得再慢,仍是跟代王一家遭遇上了——因為他們居然掉頭殺了回來!
皂隸們一下嚇得腿軟,差點扭頭就跑,慌張里又覺得有點不對。
——怎么代王那一家子,看上去也挺亂的?
而且中間還少了個最關(guān)鍵的人物,代王本尊。
代王家人也看見皂隸們了,領(lǐng)頭的鮮衣男子腳步一剎,拎過未及閃避的龔皂隸來,伸手用力一指:“快把這兩個亂匪抓了!他們膽大包天,害死了我父王!”
龔皂隸衣襟冷不防一緊,嚇得五官都歪斜了,再一聽他的話,腦中更是嗡地一震,只能全憑下意識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
是徐氏和展見星。
徐氏也傻掉了:“我,我,民婦——”
天降一口重鍋,她唬得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了。
“大人是不是弄錯了什么,小民家中只有小民和母親二人,在這條街上賣著饅頭,做一點糊口的小生意,斷不敢行那般大逆不道之事。”展見星忍怒站出來,拱手說道。
他不知道代王府的人又犯了什么病,但這種天大罪名扣下來,那是無論如何不能認的。
徐氏回過點神,連忙跟著點頭:“對啊,大人,老爺們,民婦、民婦這樣的小民,怎么可能敢害王爺這樣尊貴的人呢!”
皂隸們也覺得代王府人有點神經(jīng),徐氏攜子到亡夫家鄉(xiāng)這里定居,是去衙門上過檔的,來歷人口清清楚楚,他家男人還死了,就剩下這么貧弱的兩口人,就算和代王結(jié)過仇,想害,那也沒本事害啊。
鮮衣男子音量不減,大聲喝道:“就是你家做的饅頭毒死了我父王,我父王走出去沒多久就倒在了半道上,你還敢狡辯!”
毒毒毒——死?!
一條街的人都驚恐得停滯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