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若舒聽見敲門聲,“煙……”
來人并非凌煙,而是傅清正,他模樣如往日那般禮貌周正,剛進(jìn)來,溫馨的氣氛瞬間涌來一股涼意。
“這幾天身體怎么樣了?”
“這幾天還不錯,過不了多久就得辦理出院手續(xù)了。”陸若舒溫和地笑,“今天突然過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沒什么事情,就過來看看。”
傅清正將手里的禮物等在桌上,“小小心意。凌煙最近怎么樣,很久沒看見她了。”
“煙煙這幾天工作比較忙,”陸若舒說著,“信嘉那事情,是真的沒一點(diǎn)辦法嗎?不能讓他盡早出來和家人團(tuán)圓嗎?”
“對不起,我盡力了,但是國家現(xiàn)在在嚴(yán)打,我恐怕不能幫到你們。”傅清正說。
“如果凌煙是傅家一分子,可能上邊人還會賣我個面子,冒著風(fēng)險查一查,但是……”
陸若舒繃緊的神情,忽地松了,“好。”她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陸若舒神情變得淡然,“那以后不麻煩你了,這事你也不好做,我慢慢等就是了,十幾年,說長也不長,眼睛一睜一閉,也就過去了。”
“話也不是這么說……”
“傅叔叔?”病房再一次被推開,凌煙提著保溫桶,走到母親床邊坐下。
她神情警惕,往日偽裝的謙恭神態(tài),消失得無影無蹤,“您特意看我母親,真是有心了。”
話越說得客套,便越顯得生疏。
“沒事,去談個生意順路來看看。”傅清正笑得正溫和,“吃晚飯了沒?”
“剛剛吃過了。媽,這事我朋友今天下午熬的骨頭湯,味道很不錯,你喝點(diǎn)。”
“是那個回做飯還會打架的室友嗎?”
“哈哈,不是打架,她是跆拳道。”凌煙笑說。
凌煙母女倆聊著天,傅清正在一旁干晾著,沒機(jī)會插進(jìn)嘴。許久,凌煙忽地轉(zhuǎn)頭問,“傅叔叔,你也來點(diǎn)骨頭湯補(bǔ)補(bǔ)腦?”
“不用。”
傅清正終于離開了,凌煙松了一口氣,“媽,以后要是他再提什么讓我進(jìn)傅家之類的話,你別搭理就行,咱們現(xiàn)在把錢給他還清了,也沒理由供著佛祖一樣供他了。”
雖然這話聽起來像過河拆橋,但他一開始就是別有用心,她曾對他心存感激,但都被他一點(diǎn)點(diǎn)磨光了。
“你老實(shí)跟我說,到底是誰幫咱們暫時還的。”
凌煙笑著移開眼睛,“還能有誰唄,我以前一朋友,說了你應(yīng)該也不認(rèn)識。”
陸若舒挑了挑眉,“不認(rèn)識?”她從邊上桌子拿了份報紙,遞給凌煙,指著上邊一張照片,“是這個朋友?”
凌煙低頭看去,“這什么啊?”
視線中,照片漸漸清晰起來——她在泳池和中心舞臺連接處,陳靳牽著她一只手,他眼神定格在她身上。
“商業(yè)大亨和紅人駐唱打得火熱?一個眼神告訴你。”
這媒體得多無聊,一個對視都能上報紙,她又不是什么當(dāng)紅流量,一個眼神還給她幾千字篇幅,“哦,是陳靳,他先幫我還的。”
陳靳曾來探望過陸若舒,那會兒她對他印象自然不錯,只是談到他為凌家還錢,還是一筆數(shù)目不小的錢,她覺得有點(diǎn)怪。
總有些突兀。
“煙煙,你和陳靳她是……正經(jīng)的談戀愛還是?”她語氣還有些小心翼翼。
與這正經(jīng)含義對應(yīng)的,估計是包養(yǎng),凌煙苦笑,“媽你想哪兒去了,我是正經(jīng)談戀愛,不是什么不正當(dāng)?shù)年P(guān)系。”
陸若舒松了口氣,“那就好,咱們就算再落拓,也不做超出底線的事情。”
半小時后,凌煙在醫(yī)院樓腳,同傅清正不期而遇。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他還沒走,身影黑魆魆的,有幾分詭異。
“凌煙。”
“傅叔叔您還有事?”
“嗯,我之前可能太心急,沒過多考慮到你個人的想法,讓你做一些你不太樂意的事情,是我考慮欠缺。”
這是要道歉的節(jié)奏?凌煙心里有點(diǎn)小意外。
果不其然,他下一句便是,“在這跟你說聲對不起,你也跟陳靳只會一聲,我之前也不是刻意為難詆毀他,都是沒了解清楚情況。行嗎?”
“謝謝傅叔叔理解,我會跟他說的。”
傅清正望著凌煙背影,瞇起眼睛,又哼了一聲。
他的道歉并非發(fā)自內(nèi)心,只不過上一次,陳靳暗示他,自己可能有把柄被他捏著,不然他才不會作出今天的姿態(tài)。
片刻后,有人過來,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傅總,您有什么吩咐?”
“去跟著前面的女人,還有,多派幾個人留意陳靳的動向。”
“是。”
黑色汽車隱入夜色。
時間也不早了,凌煙去到煙野城后臺,和樂隊打了聲招呼,沒過多久就登臺演出了。
煙野城這會兒正是最熱鬧的時候,放眼望去,卡座全是滿的,凌煙朝下邊笑了笑。
“煙姐,大夏天的這還圍個絲巾,不熱嗎這。”底下有活躍的聽眾喊道。
你以為我想圍個絲巾么…
“不熱,煙野城空調(diào)開得夠給力。”
她脖頸纖長,鎖骨很明顯,她平時都愛穿領(lǐng)子大的襯衣,露出鎖骨,這會穿了個圓領(lǐng),圍上一方黑色薄紗絲巾,頗顯優(yōu)雅。
很快就進(jìn)入狀態(tài),她閉著眼睛,再睜開時,剛好不準(zhǔn)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陳靳正從旋轉(zhuǎn)門進(jìn)來,原本略微悲傷旋律,她不經(jīng)意提高了調(diào),隨后迅速低沉下去。
陳靳一來,立即有人起身,把視野最不錯的位置讓給他,他擺了擺手,說了聲謝謝。
他不打算坐座位,而是直接走到駐唱臺下,站在一側(cè),仰望著凌煙。
下一首是一首耳熟能詳?shù)母瑁_下不少人附和著唱,凌煙將話筒遞到一個聽眾跟前,讓他唱了句。
隨后她目光掠過陳靳,裝作把話筒遞到他身前,但忽然半路調(diào)轉(zhuǎn)路線,改為用指尖挑了挑他下巴。
明目張膽地。像在調(diào)戲他。
氣氛陡然間沸騰,“女神,我下巴也給你摸。”
“我也有下巴。”
“我也有……”
聞言,陳靳冷冷哼聲,手卻不自覺地抬起,摸摸下巴。
下太后,凌煙找到陳靳所在那一桌,拉開椅子坐下,陳靳邊上另一位男士,為她倒了杯酒,凌煙朝他點(diǎn)頭,“謝謝。”
但她沒喝,而是輕扯過他手臂,喝了一口陳靳杯中酒,舌頭有點(diǎn)辣,又有點(diǎn)涼。周圍充斥著人聲音樂聲,嘈雜。
陳靳俯身在她耳邊,大掌隨意搭在她裸著的膝上,“還疼不疼?”
凌煙瞥了眼卡座的其他人,小聲:“還疼,我要告你。”
“告我什么?”
“你讓員工負(fù)傷工作。太沒人道了。”凌煙輕掐了下他大腿。
邊上人豎著耳朵,只聽到“告你”兩個字,這倆人不是情侶關(guān)系么,他覺得機(jī)會來了,“煙姐,咱們有話跟靳爺好好說清楚,用不著走法律程序吧?”
“……”
凌煙笑道,隨后拉著陳靳起身,兩人直接上了個三樓vip休息室,凌煙還在笑,“那人誰啊,這么耿直的?”
“公司來的新員工。”
“話說,你讓員工負(fù)傷工作,你良心不痛嗎,陳陳?”她在沙發(fā)上坐下。
他喝了口酒,將酒瓶放在桌上,作勢就要欺身而下,兩手按著她的肩膀往后一推,“那要不要多做幾次,讓你再多點(diǎn)證據(jù)?”
凌煙一把推開他,“節(jié)制,你懂不懂?”他挨著她坐下。
“要是不懂,怎么熬過這幾年?”陳靳抬了抬眼皮,從煙盒中抽出一根煙,點(diǎn)燃,深深吸了一口,薄唇滾出一口薄煙。
凌煙垂眸,“辛苦了。”
說完,凌煙拿起他的右手,“感謝有你,陪伴陳陳度過這些日子。”她說得一板一眼的,陳靳扯了扯嘴角,收回右手。
他冷冷一笑,“以后你得代替它辛苦。”
凌煙沒答話,今日的他并非昨日的他,有時候說得她無法反駁,她思考片刻,“我辛苦什么,我爽得很。”
說完,她眼神去夠桌上煙盒,陳靳快一步把煙拿走,揣進(jìn)口袋里,語氣淡淡道,“別抽。”
“怎么你可以抽,我就不行?”凌煙去探他上衣口袋,語氣頗有些不滿。
“不準(zhǔn)抽。”陳靳移開她爪子,“煙不好。”他說著這種“道貌岸然”的話時,嘴里還呼出一絲絲煙霧。
非常沒有說服力。
凌煙哪肯善罷甘休,這幾天她都沒抽過煙,雖然她不是煙鬼,但瞧見他這“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diǎn)燈”的模樣,她就來勁。
他不給她煙盒,他就搶他手上那支煙。陳靳擔(dān)心會燙到她,手舉得很高,隨后直接在桌上掐滅了。
他眉挑著:“不準(zhǔn)抽就是不……”
他薄唇還勾著得意地弧度,凌煙低頭封住他的唇,舌尖舔了舔,捕捉到他口腔中殘留的煙味,絲絲的苦澀……
他按住她的后腦勺,加深這個吻。
“四舍五入,也算是抽了。”凌煙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看著他的眼睛,從他身上下來,坐在一側(cè),端起酒杯喝了口。
他用手指擦了擦唇角,指腹一層薄薄的紅。
陳靳開口,盯著她的側(cè)臉,“昨天公司有個員工,辭職了。”
凌煙目光有些迷惑,怎么這話題轉(zhuǎn)得如此之快,“所以?”
“他得了肺癌,發(fā)現(xiàn)的時候是中晚期,醫(yī)生跟他說,是因為多年抽煙導(dǎo)致了肺部細(xì)胞的癌變。”他說完,手指拂開她披散的發(fā)。
凌煙有些驚愕,也不是不知道煙的副作用,但也沒怎么重視過,災(zāi)難沒降臨到自己頭上,總是會心存僥幸。
陳靳問:“戒煙吧,嗯?”
“好,從今天開始,互相監(jiān)督。”凌煙說,“但是,剛剛誰讓你抽的……”
她態(tài)度轉(zhuǎn)變得飛快,儼然剛才要抽的人并非她。
“剛剛習(xí)慣性點(diǎn)了根,”你知道的對吧,“然后才突然想起這事,以后不抽。”
他從上衣兜里掏出那盒煙,拋進(jìn)腳邊的垃圾桶里,“沒了。有你這個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