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律嚴苛,連帶著服勞役的工匠與士卒們都少有偷懶,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碓里就已經(jīng)建設得有模有樣。
陳夢一家人十六口被分到了一處靠近里門的房間,他們的戶籍都被分進碓里,成為這個空里的第一戶遷民。
“就是這里,傭費每月二十錢,三個房間,外邊的爐火處有熱水,院中有小灶,不可隨地便溺,違者罰麥一斗。”領路的士卒將他們帶到院里,指了房門,便轉身走了。
“竟是磚房。”陳夢有些驚喜,提著粗布裙擺便走過門檻,里里外外轉了一圈,只見這地面是沓實的黃土,墻上是燒好的土磚,墻頂上盡是石瓦,雖然空無一物,但就這一點,就已經(jīng)讓人喜不自勝了,先前他們還覺得二十錢的租費太重,但有這些的房間,簡直是賺到了啊。
陳父也面色舒緩,從發(fā)髻里小心地摸出一角銀子“既然戶籍已定,我們便算安家了,速去換些家什米糧,惶恐多日,便先定了,還多虧女兒你機警。”
父女兩相互對夸了數(shù)句,便拿著空空的包袱,出門換粟。
碓里來來往往皆是舂糧的農(nóng)人,他們不但換到了碓好的麥,還換得十分便宜,街道上甚至有很多農(nóng)人拿些麥粟來換布匹,明明只是一個小小里村,竟然有著縣城一樣的熱鬧。
“這里是”他們還見到了一些賣磚頭和碳渣的士伍,有一些農(nóng)人在他們面前徘徊不去,似是想買一點,又有些不舍得。
“里正說這些都是爛磚余碳,建房燒鐵都不夠格,便放這里讓人置換。”那賣磚的士卒道,“你們需要的話,拿回去補個墻角,燒個暖冬還是可的。”
土房茅屋難經(jīng)風雨,要不了幾年便會有坍陷裂縫,夏日還好,冬日便難以忍受,若用泥土修補,容易再裂不說,還很可能會讓裂隙加大,碎磚堵補卻要好得多,里正價格又定得低,農(nóng)人便忍不住想買些回去。
陳夢還看到有些買飴糖肉干的貨郎,從背簍里與士卒換取方孔錢。
她一時對這個碓里充滿了好感。
好感停止在了次日,嚴江帶他們下了地,而下地之前
陳氏族人強忍著惡臭,將碓里的公廁污物裝入大木桶中,蓋上桶蓋,挑上牛車,前去了劃好的麥田。
麥田靠近一條山溪,取水甚是方便,在嚴江的指揮下,他們把污物以不同的比例摻上水,做好記錄,再讓牛翻犁地,將糞便蓋入土下。
翻土的時候,嚴里正仿佛想起什么,現(xiàn)場用一種叫“紙”的東西,折成一個盒子,在盒子下方扎出一個只麥粒大小的小洞,掛在了木犁下方。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下,隨著牛拉動木犁,抖動紙盒,麥粒便開始均勻地從小孔中掉落,灑入耕好的土地中,又被犁翻的泥土自動蓋上。
陳夢忍不住驚叫一聲,和大家一起,驚嘆地看著這位嚴里正。
這是什么神仙辦法啊,居然可以如此方便,一個小小的盒子,直接就省下了播種的蓋土的活計,而且還灑的很是均勻,若是用這種辦法,怕是只要一天,就能將這袋種子播完,難怪要她們保密了。
嚴江卻只是微微搖頭“紙盒只是一時之計,還是要用木盒鑲在犁上才好,再者,這木犁總是太慢,還是用鐵犁來得更快。”
小時只是見過犁都有這個東西的,更多的,就想不起來了,這犁頭是一根粗木直插土里,耕地很費力,若是用彎的但是這么粗的木頭,很難彎過來,若是鐵的,就方便了。
他吩咐陳氏繼續(xù)播種,將每塊地花費多少種子,播種距離都有規(guī)定,然后便去找了李校尉,認為可以打一些鐵犁頭,而且用彎的形犁頭比木頭的直犁更能省力。
李校尉做不了主,便將他帶去見了郡守,對方聽了一會,一時忍不住笑了起來“君之好意,本官懂得,但便是做出來了,你覺得這些傭耕買的起么”
“我們可以租用啊”嚴江皺眉道。
“君可知麥一畝得幾石,粟一畝得幾石”這位老者看著年青人,搖頭潑了冷水,“麥一畝得三石,粟一畝得兩石,我秦十稅四,還有芻稿、口賦、更賦,一家事半頃,便是極數(shù),再征犁租,怕是未有活路。再者,兵戈才是我大秦之重,有其兵,何地非我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