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被陛下抓包,嚴(yán)江生生挑了一晚上小麥種子,直到天亮為止。
哪怕天亮了也不敢睡,而是在反復(fù)確認(rèn)陛下沉睡后,飛快回到了苜蓿田里還沒等他勘察,一只皮光水亮的大老虎就猛然撲來,將他壓倒在地,大腦袋在人類身上蹭來蹭去,連尾巴都忍不住高高勾起來,愉快地像一只久久才見到主人的小貓咪。
“花花別鬧。”嚴(yán)江推開了毛茸茸大腦虎,小心地四下看一眼,按著對方寬闊的大鼻梁,苦口婆心道,“晚上陛下要來看到牧草田,你別在這玩了,去山里。”
說著,他熟練地一指山林,做了個捕獵的手勢。
老虎默默地停止了撒嬌,并立著粗大的爪子,漆黑的眼眸里滿是失望地看著他主人又要趕它走了。
嚴(yán)江也很舍不得,花花又乖巧又聽話,還主動給摸給擼,但是他揉著老虎下巴,老虎立刻在他身邊躺下,露出柔軟的白肚皮,要主人從上到下擼,還揮了揮爪忸著身體挪近了一點。
“但你要撲咬陛下啊,小陛那小身板,你一咬就沒了。”嚴(yán)江撫摸著胖花花,“為什么你就是不聽呢,每次我回來你都要咬它,我也是沒辦法,陛下看到你就不吃東西,再說你在外邊也能活得很好好啦,餓了來找我就是,記得避開人,不要晚上來。”
老虎發(fā)出了委屈的咕嚕聲,但敵不過主人反復(fù)示意,只能垂頭喪氣地向山里走去。
在老虎一步三回頭的的視線里,他遺憾地趕走了花花,回味了一下花花皮毛的手感,可惜了好一會,這才起身來把老虎的腳印都掩蓋了,這才沿著田地行走,看哪片土地合適種小麥。
昨天為了騙過陛下,他泡了一大袋種子,泡發(fā)的麥種必須盡快種下,不然幾天后就會發(fā)芽,只能拿來做麥芽糖了,這可是從伊朗帶回來的麥種,拿來做糖他會哭的。
做為最早各種小麥的地區(qū)之一,中東的麥種產(chǎn)量怎么都比先秦時的本地麥產(chǎn)量大,可惜路過伊朗時安息帝國正是戰(zhàn)亂時期,自稱萬王之王的阿沙克一世即將死去,南北兩方的自治領(lǐng)主們幾乎打出了狗腦子,他沒能去南方的海岸線邊種植區(qū)了解種植要領(lǐng),就帶著苜蓿與麥種匆忙離開那里。
他老家在川地,都是習(xí)慣種水稻,種麥只是聽說過,但主糧對灌溉和肥料的要求肯定都是不可少的,絕對不可能如苜蓿那么輕巧。
地是一定要翻的,肥是一定要施的,正好公廁修好了一段時間了,肥料也堆不少,可以兌水澆地秋種宜早不宜遲,得盡快了,而翻地這事,還是要靠犁。
對了,秦時并沒有用農(nóng)家肥的習(xí)慣,都是種地灌溉除草,倒是可以把這種技術(shù)傳播出去。
秋風(fēng)蕭瑟,十月底的深秋已經(jīng)冷起來,一群衣衫單薄的庶民背著包袱扛著農(nóng)具,有些畏懼地看著隴西郡城那高高的城墻,有的甚至打了個冷顫。
“此地便是隴西,爾等自去報備,更換驗傳。”一名尉官嘆息一聲,“余下之事,便聽天由命了。”
“大兄能帶我族一程,已是高義,大恩大德我陳氏銘記于心。”為首的中年男子深深一拜,與其告別。
旁邊的少女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阿父,我們該如何是好”
他們屯留陳氏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遇到如此突來橫禍,百年前,陳氏先祖隨晉靜公遷入屯留,至此安居定業(yè),趙魏韓三家分晉后,屯留便是韓國上黨郡治下之地,直到二十多年前,秦國伐韓,要韓王割讓連屯留在內(nèi)的整個上黨郡,韓國大敗,應(yīng)允割地,但卻不想韓國上黨郡守畏懼暴秦統(tǒng)治,竟然帶城降趙,引趙國軍隊占據(jù)了上黨,這便捅下天大摟子。
秦國哪里甘心為他人做嫁,立時出兵伐趙,直接引發(fā)了秦趙長平之戰(zhàn),秦勝,坑殺四十萬趙軍,上黨自然也歸了秦國,為著這事,二十年來,秦國對上黨之民百般苛刻,他陳氏家族也風(fēng)雨飄搖,本以為這就是最苦的日子了,誰知還有更大的慘事。
半年前,秦公子成蟜在屯留謀反,他們這些屯留人盡被牽連,罰沒家產(chǎn),流放隴西,若不是她家在秦軍中還有一點人脈,能隨著運糧隊從渭河一道過來,怕是一家老小,大半都要死在路上。
“先去更換驗傳吧,”那陳氏族長嘆息一聲,“否則若是被游繳拿住,又要吃苦頭了。”
一行人在城門口通報了驗傳,便縣丞被撥給另外的鄉(xiāng)嗇夫,他們會在這里更換驗傳,修改戶籍,至此,便是只能居于隴西,成為開荒的傭耕,若想出頭,除非能在戰(zhàn)場上掙下軍功,否則他們陳氏,便世世代代淪落了。
“正好,碓里需要一批新的傭耕,”管事的鄉(xiāng)嗇夫翻看著簡牘,皺了一下眉,“你等帶罪之身,就去”他正要選一個偏遠(yuǎn)艱苦的地方,就見旁邊一名威武將士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