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一打簾子進來就聽見阿月在那兒學說小丫頭的身世,不由無奈的瞪了她一眼:“還說別人,你自個兒剛挑進來的時候,還不是晚上在被窩里偷偷含著姑娘賞你的糖睡,偏嘴巴還不牢,睡到半夜就掉了糖,醒了就偷偷抹眼淚,還害那日打掃的媽媽以為屋里進了耗子,白抱了只貓進來。”
四五歲時的糗事忽而又被提起,阿月也鬧了個紅臉,守著林斕又不好去跟阿玉撒嬌,只好委屈的癟嘴擰袖子。
林斕看著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不由搖頭:“阿月不是昨兒才說喜歡這身新作的衣裳,一會兒揉壞了,夜里該哭了,你姐姐們還要盯著你不給糖吃。”
連著被二人打趣,阿月捂了捂羞紅的臉頰,她素來心寬,這會兒反倒坦然起來。自幼被嬤嬤挑進林斕院子里服侍,又陪嫁到穆安侯府,她出過的糗事怕是一天一夜都說不完,著實也沒什么再值得不好意思的。
大咧咧的將往事拋在腦后,阿月倒是惦記起那個與自己有些相仿的小丫頭來,湊在窗前嘟囔道:“我如今也不怎么愛吃糖,干脆包兩包酥糖拿去與她吃好了。省得她有點什么就想放回房里收好,瞧著怪可憐的。”
林斕不禁挑眉,含笑道:“你這貪嘴的丫頭,倒真是頭一回這般大方,肯分糖與旁人吃。既如此,便讓李廚娘得空時單起一灶,給咱們這兒的憨丫頭和外頭那小憨丫頭做一屜雪花酥,錢從我這兒走。”
她話音還未落,阿月已經歡喜的叉手行禮,也不用阿玉幫她拿錢,捏著自己貼身的荷包就披著大衣裳碎步跑了出去,林斕在里屋都能聽見屋外林嬤嬤呵斥阿月不夠尊重的聲音。
阿玉與阿月情如姐妹,見她那般開懷也是眉眼彎彎,一面給林斕腳邊的熏籠添香,一面笑道:“阿月憨直,姑娘也縱著她。好在她性子純良,最是體諒那些不入等的丫頭婆子,人都愛與她交好,也念姑娘的情分,倒是沒白疼她。”
林斕攏著懷中的手爐盈盈一笑,眉眼間卻含著一分慨嘆:“阿月幼時在莊子上也是受過錯待的,自然也額外疼惜苦命人,這便是她的難得之處。”
阿玉正輕輕捻香餅,聞言也并未多想,脆聲道:“自己吃過苦頭的,才更明白旁人的不容易,這點奴婢確實是不如阿月。有時奴婢只覺得底下的丫頭婆子苦,阿月卻能曉得她們因何而苦。從前有幾回奴婢代姑娘賞罰下頭人,還是阿月幫著奴婢把不妥當之處改了,很是幫了些人,連林嬤嬤也贊了阿月幾回的。”
誰知林斕聽了卻只是搖頭,面色淡淡的望著窗外怪石疏梅,半晌才嘆道:“阿月秉性純善,能由己及人,可這世上,也多的是吃了苦受了罪、一朝翻身,卻再不拿平民百姓當人的。從前我當草莽出身之人更懂民生之艱,更體百姓之苦,爹爹反說我年輕不知世事,道是窮而乍富,世間當真難有人能在此等境況下不失本心。當日我還不服氣,如今才知爹爹果然清明。”
林斕這一番話意有所指,阿玉怔了片刻便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一時竟不知如何開解,只能愈發(fā)用心的燃香,盼著宜人心脾的幽香能讓林斕心思舒暢一點兒,里屋一時寂靜無聲,只余些許衣料拂過銅器的摩挲之聲。
許久,林斕忽而輕笑出聲:“既說起了貓兒,咱們抱一只貍奴養(yǎng)著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 林斕:劉文杰啟蒙老師目光如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