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晴若被郁天涯打橫抱起。
這一瞬的天旋地轉,叫她的心跳慢了一拍,下意識便揪緊了天涯的衣領,表情微怔。
少年結實的手臂,輕松托著她的背。即使隔著衣襟,依舊能察覺到絲絲溫度。
這樣的親密接觸,于她而言實在有些過分了。即使是在夢境中,她與郁天涯也只是兩個不熟悉的陌生人。可他如今卻這樣橫抱起了自己……
“天、天涯…”晴若緊張地說,聲音輕澀,“放我下來。”
“姐姐不是說,站不起來?”天涯疑惑地打量她一眼,并不肯松手,而是將她放到了自己的肩上。他雖年少,肩膀的力量卻足以扛動晴若這樣的女子,動作輕而易舉。
那被天涯踢飛的刺客,在墻邊干干嘔了幾口心窩血,扶著墻壁,跌跌撞撞地沿著墻根逃跑,一路走,一路咳著血跡。郁天涯眼眸一暗,徑直拔/出了腰間匕首,道:“把命留下!”
“別!”晴若按住他的手,“這是京城,你可別犯下人命的官司。”
“他要傷你,那我便殺他,這是他咎由自取。”天涯惡狠狠道,“便是千刀萬剮,也是活該。”
“……叫官兵去捉也就是了,他被你重傷成這樣,想必是走不遠。”晴若拍拍天涯的肩膀,示意他將自己放下來,“我怕你沾上兇案,招惹了麻煩。”
郁天涯的身份,與旁人有所不同。若是牽扯上了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沒準就惹上麻煩了。屆時,父親的一腔苦心也會付之東流。
替陛下?lián)嵊铀谩⒎e蓄功勞,總比走投無路之下投靠肅間王韋鷺洲要好的多。須知那韋鷺洲驕橫跋扈,放縱族人草菅人命、欺霸百姓,絕不是個良善之輩。父親投靠肅間王,恐怕是被那對權勢的渴望迷暈了眼,連良心與家風都棄之不顧了。
天涯摟著晴若的腰,將她慢慢放了下來。晴若的雙腳沾地,沒有站穩(wěn),身子一晃,下意識便扶了下天涯的胸膛。
抬眼間,她瞥見天涯的眼神。
他正死死盯著那刺客逃去的方向,神色寒冰冷戾,一如晴若曾如夢境之中所見的帝王——大火與鮮血之中的王者,一身黑甲,面容肅殺,于焰舌間冷冽地宣布著肅間王的罪狀。
晴若微微呼了一口氣。
還好——那只是一個朦朧的、遙遠的夢,算不得真。
郁天涯看見她微微泛白的面色,知道她心底害怕,安慰道:“姐姐別怕,有我在這兒,沒人再能傷你。”
晴若點了點頭,小聲說:“謝謝你。”
她這副柔軟模樣,彷如一叢別無依傍的綠蘿似的,叫人看了心生憐惜。天涯盯了她一下,忽覺得手有些發(fā)燙,好似被火碰著了。
此時,郁家的家丁們也追了上來。有的去追那刺客,有的去報關,余下的,則去雇傭了一輛馬車,小心翼翼地護送驚魂未定的郁晴若與郁琳瑯回家。
晴若一到家,便被請去見大夫,又是檢查身子、又是開藥方。天涯雖救了晴若,卻被冷落在旁。好在他早習慣了這般待遇,——下人一直陰奉陽違,不大愛搭理他——于是,他聳聳肩,回碧波院去了。
他到了院門口,卻見到院里伺候的丫鬟柳葉正匆忙從他屋里出來。天涯有些奇怪,問道:“柳葉,你在做什么?”
柳葉有些慌亂,連忙跪地求饒,道:“二少爺饒命!二少爺饒命!奴婢方才為您收拾屋子,不慎打翻了燭臺,燒了些紙張。奴婢不是故意的,還請二少爺饒命!”說罷,柳葉嗚嗚哭了起來。
見柳葉這么怕自己,郁天涯一時無言。他心道,恐怕是自己平日里練劍太勤快,叫這丫頭看的害怕,這才會膽小至此。
“罷了,不過是幾頁紙,燒了就燒了,我不愛紙筆那些東西。”天涯揮揮手,道,“你下去吧。”
柳葉感激涕零,連連磕頭謝恩。天涯不以為意,走入房中,果見得桌上似有蠟油滴落痕跡,蜷著幾頁焦黑紙張,也不知道是燒掉了什么。
這桌上堆的,除了葛先生給的書籍,便是匕首的描圖。燒了就燒了,也沒什么重要的。更何況,自己本就不是郁家人,遲早會離開這里的,也無權對一個丫鬟責罵打壓。
天涯想著,慢慢在榻上躺下。他闔眸,眼前忽然掠過了姐姐郁晴若的容顏。
——她在自己懷中之時,面色蒼白,眼露懼意。
那分懼意,是因為刺客,還是因為……
他郁天涯呢?
郁天涯微微嘆了口氣,捏了捏手掌。掌間似乎還有大姐姐那柔軟的肌膚觸感,極為動人。她身上那隱隱的蘭芝香氣,似乎依舊縈繞在鼻端。
不知怎的,他那少年輕狂的身體,忽而緊緊繃了起來。有一團火,在他的身體中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