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在獄中時已經(jīng)久病,自回家來大多數(shù)時間臥床將養(yǎng)。今見寶玉和寶釵婚后你謙我讓,不曾紅過臉,心中也很欣慰,又見寶玉時常讀書習(xí)字,更覺欣喜。所以當(dāng)王夫人悄悄說起寶釵久不懷孕之事時,賈政反勸王夫人道:“寶玉現(xiàn)在浪子回頭,用功讀書,想是把心思用在了功名上。我們暫且不要著急,等明年大比結(jié)束后,再說這事不遲。”王夫人覺得賈政說的有些道理,也不好再提,只是還是暗自心焦。
賈政對別的事一概不論,只以督促賈寶玉和賈蘭讀書為要。每日早上吃完早點后就把寶玉和賈蘭叫來榻前,查考前日所學(xué)內(nèi)容。
這日早上賈政查考完寶玉的功課,道:“你在詩詞上也倒罷了。只是你的八股文章無論言辭還是立意都尚欠火候。蘭兒在詩詞上雖不如你,但是要論八股文章,比你要強一大截。對四書五經(jīng)你還是要多揣摩斟酌,力求要有所突破。來年二月便是童試之日,你要好好準備,不可分心怠惰!”寶玉連忙答應(yīng)幾個“是”,便退了出來。
賈寶玉素來深惡讀書,而今雖不得已每日伏案,然心中對八股文還是充滿厭惡,所以每每讀這些文章時還是覺得如同嚼蠟,索然無味。
賈蘭生來乖覺聽話,慧根雖不及寶玉,卻最肯用功,故幾年間學(xué)問大有長進。眼見童試之日漸近,賈蘭更是廢寢忘食,每日挑燈夜讀到三更天方睡,五更天就又起來溫習(xí)功課。
王夫人、李紈和寶釵早早為賈寶玉和賈蘭考試做準備,年也不曾好生過。出了正月,童試之日如期而至。王夫人、薛姨媽、寶釵、李紈頭天就早早把書包行李裝點停妥。
第二天一大早,寶玉和賈蘭起來梳洗畢,吃過早點準備上路。該說的話前幾日早已說了好多遍了,眾人把寶玉和賈蘭送到路口,又囑咐一番。寶玉和賈蘭便和眾人拜別。
他叔侄二人每人背著個包走向巷子口,快拐彎時,寶玉忽然轉(zhuǎn)頭走來。賈政和王夫人等尤在身后看著他倆,忽見寶玉回來,只當(dāng)是他忘記帶什么東西了。見寶玉走到跟前,還不及相問,寶玉突然跪下給賈政和王夫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又給薛姨媽磕了三個頭。王夫人和薛姨媽忙攙他起來,道:“不過考完就回來了,快起來吧。”寶玉又到寶釵面前,給寶釵深深地做了一個揖。眾人都笑道:“晚上就回來的,何須如此大禮。”
寶釵見寶玉此等形狀,心中大生疑惑,生怕是不祥之兆。但是此時此景,也不能說什么,抬頭看著寶玉,只覺得眼淚要止不住地滾落下來,忙轉(zhuǎn)過頭去。
賈政和王夫人等都勸道:“時間不早了,趕快去吧,路上小心。考完早點回來。”寶玉答應(yīng)著,又深深地看了寶釵一眼,轉(zhuǎn)身走向巷子口。
寶釵看著寶玉遠去的身影,猛然覺得像湖面上的影子,當(dāng)湖面平靜時影子清晰可見;當(dāng)湖面泛起漣漪時,影子就模糊難辨;當(dāng)湖面翻起浪花時,影子就再也看不見了。
寶釵送走寶玉后回到屋里,只覺得心神不寧,坐臥不安,也不敢去想會有什么事,只是等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時李紈過來叫寶釵,寶釵便連忙過來。原來王夫人和薛姨媽幾日前已設(shè)下香案,每日帶著李紈和寶釵一起祈禱,請菩薩保佑他叔侄兩金榜題名。果品香燭擺放已畢,四人跪在案前虔誠地祈禱。寶釵在薛姨媽身后,已不再祈禱賈寶玉金榜高中,只祈禱賈寶玉能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