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所犯的罪行真是讓人意想不到。鳳姐兒不但通過放黑高利貸、幫人擺平官司等手段斂財(cái)十萬兩之巨,還涉及到數(shù)宗人命官司。終被判刑舂之刑,發(fā)往金陵,也是不日便要動身。
寧榮兩府的府庫里沒有抄到多少東西,倒是發(fā)現(xiàn)兩府均寅吃卯糧、有巨額虧空。榮國府虧空為兩萬多兩白銀;寧國府虧空為一萬多兩。
家中的丫鬟婆子等男女下人或被釋放、或被買賣、或被入官、或被搶去,也不能細(xì)記。
賈薔和賈蕓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一頓飯的功夫方才說完,一時(shí)二人告辭出去了。這里王夫人已經(jīng)哭得氣噘了幾次。一時(shí)哭畢,又和邢夫人商議接下來該如何處理。二人都深知此事絕不能讓老太太知道,便只把平兒、賈蓉媳婦胡氏、趙姨娘等叫來,把消息告訴了她眾人,又囑咐千萬不要讓老太太知道。
林黛玉先見賈蘭無事,想著賈寶玉也會平安回來,因無時(shí)無刻不在焦心期盼。忽聽說賈寶玉被判流放三年,早已哭得氣噎聲嘶,又大嗽不止,只不曾昏死過去。邢夫人見黛玉哭得肝腸寸斷,一邊拭淚一邊過來解勸。
眾人大哭一場,想到賈寶玉幾個不日便要啟程,便忙忙地準(zhǔn)備行李。王夫人見家中缺衣少被,忙著人去到外面去買,又急著找裁縫。
一時(shí)衣物都已經(jīng)置辦齊備,大家一起準(zhǔn)備包袱。黛玉、寶釵、王夫人、薛姨媽一面哭一面給賈寶玉包衣物。幾個人她想到了這個你想到了那個,凡是覺得寶玉可能用到的都塞到包袱里,直至包了兩個大包袱。包好后,放在床上,只等送別賈寶玉的時(shí)候讓他帶上。
眾人準(zhǔn)備好衣物,每日焦急地盼著消息。那知一連幾天打聽不到賈寶玉幾個的音訊。大家又是擔(dān)心又是心焦,無奈只得等著。
王夫人和邢夫人等一面等消息,一面每日請大夫?yàn)橘Z母診視。無奈賈母的病一日重似一日,眾人真是心如油煎。這日后半夜賈母突然氣色大變,眾人都慌了神,忙又去請了大夫來看視。那大夫急急走來,給賈母號了脈,又診視一回,低頭出至另一間房。邢王二人忙悄問:“怎么樣?”大夫搖頭嘆息道:“老太太氣脈越發(fā)虛弱,已經(jīng)漸入彌留之際,二位太太還是快快準(zhǔn)備老太太的后事吧。”說罷告辭而去。邢夫人和王夫人匆匆商量一回,忙叫進(jìn)賈蘭。王夫人拿出一個小包裹,對賈蘭道:“這一包銀子,還有幾件首飾,你和賈薔、賈蕓哥兒三個拿去預(yù)備老太太后事所用。”又流淚道:“老太太一生富貴,我們不肖,使老太太臨了受這樣的委屈。老太太的后事要盡力準(zhǔn)備得豐富些,所用之物都要用好的。你們先去置辦,若不夠我再籌措。”
彼時(shí),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黛玉、寶釵、尤氏、李紈、惜春等都守在賈母身邊。三更時(shí)分,賈母慢慢地睜開眼睛。眾人忙圍了上去,都含淚看著賈母。賈母看著眾兒媳、孫媳、孫女,半日嘴唇動了一下。王夫人知道賈母有話說,忙探身向前,輕聲道:“老太太有什么話要吩咐?”只見賈母氣若游絲,王夫人忙把耳朵貼在賈母的唇邊。半日,賈母緩緩地說:“林……”王夫人知道賈母叫黛玉,忙說:“老太太,林姑娘在這里呢。”黛玉忙到賈母面前。賈母微微轉(zhuǎn)了一下頭,看著黛玉,歇了一下,又道:“寶玉……兩個玉兒……”王夫人哭道:“請老太太放心……”
林黛玉趴在賈母枕邊,望著賈母如銀的白發(fā)、蠟黃的面容,早已哽咽難禁。賈母動了一下右手,只是已經(jīng)無力拿起。黛玉雙手捧起賈母的手貼在臉上,閉上眼睛,任憑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從眼角滾落下來。賈母用手輕輕撫摸著黛玉的臉龐,眼淚不住地從眼角滑落到枕上。黛玉抬起淚眼看著賈母慈祥而憔悴的面容,再也忍不住,失聲哭道:“祖母……”地下眾人也都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