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按:替江南甄家藏匿家產(chǎn),是賈府獲罪的直接原因;皇族內(nèi)斗,賈府受到牽連,是賈府獲罪的根本原因。
如今薛寶釵和林黛玉姐妹兩人同住在一間屋里。晚間睡下兩人趴在枕上,在被窩里說話。二人感慨,十天前還是朱樓畫棟、華服輕裘,轉(zhuǎn)眼即是茅檐草舍、粗茶淡飯,真正風(fēng)云變幻、世事難料。又說到賈政、寶玉等生死未卜,不禁傷心落淚。談到三更,二人方漸漸睡去。
賈蕓和賈薔兄弟兩個每日跑去刑部門前打探消息,怎奈現(xiàn)今江河日下、人心惶惶,那里還能找到個實心實意相幫的人。
這日二人垂頭喪氣地從刑部回來,正一邊走一邊嘆氣,忽見醉金剛倪二迎面走來,身旁還帶著個小孩。賈薔先驚道:“那不是蘭哥嗎!”忙往前迎。倪二也看見了他兄弟倆,大笑著迎上來道:“是薔二爺和蕓二爺,我正去找你們呢,沒想到就在這里遇到你們了,這真是難得的巧啊!你們看,我把誰帶來了!”賈薔和賈蕓驚喜道:“老二是從哪里接到蘭哥的?我們等了這大半天都沒看到蘭哥出來。”一面說一面和賈蘭見過。倪二道:“我玩了幾把,身上犯困,便起身回家,在寧榮街附近頂頭遇到蘭哥。我心里就納罕,這不是榮國府的蘭哥么。上前一問,果然是蘭哥。知蘭哥正在尋找老太太和太太,我哪里知道。嘆息一回,忽想起蕓二爺來,便想著帶蘭哥去蕓二爺家。沒想到在這里就遇到你們了。”賈薔和賈蕓聽說,忙向倪二道謝。倪二道:“這是那里話!賈府一向仁慈,如今卻突遭此難,我倪二心里也不好受。這舉手之勞,哪里還值得一提!”
賈薔和賈蕓謝過倪二,帶著賈蘭往賈宅來。賈薔道:“哥兒是幾時出來的,我和蕓兄弟竟沒有看到?”賈蘭道:“我是約巳時從牢監(jiān)大門出來的。”賈蕓一想,對賈薔道:“是了,那時我倆已經(jīng)轉(zhuǎn)到前門了,怪道沒有看見哥兒出來。”說話之間,三人來到賈宅西小院,賈薔忙進(jìn)去報知。
彼時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和眾姊妹等都在賈母房中,突然聽到有人在院門口叫:“太太。”邢夫人和王夫人忙走出門來,只見賈蘭兄弟三人站在院門口。眾人忽見賈蘭回來,又驚又喜。
賈蘭忙走上前來拜見眾人。李紈一見賈蘭回來,驚喜不已,摟著賈蘭哭個不住。一時好些,王夫人問道:“就你一個人回來了嗎?”賈蘭低頭答“是”,眾人不禁又垂淚。李紈領(lǐng)賈蘭進(jìn)來拜見賈母。王夫人走到賈母榻前,輕輕道:“老太太,蘭哥回來了。”又叫了一聲,賈母慢慢地睜開眼睛,微微轉(zhuǎn)了一下頭。王夫人讓賈蘭起來,走到賈母榻前。賈母看著賈蘭,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胳膊向前挪了一下。賈蘭忙跪下,道:“給老太太請安!”然后又給邢夫人、王夫人、李紈等請過安。說了幾句話后,賈母問:“可有你老爺們和叔叔的消息?”賈蘭頓了一下,回道:“暫時還沒有老爺們的消息。我和叔叔在一起,叔叔沒事,請老太天放心。想來叔叔不日就會平安回來。”賈母聽了不語,半日說道:“讓你娘給你做點子好吃的,吃了好好歇一歇吧。”賈蘭答應(yīng)著,又給賈母磕了一個頭,隨著李紈出去了。
王夫人等復(fù)又服侍賈母睡下。待賈母睡安穩(wěn)了,遂來至李紈的房間,又細(xì)問賈蘭。賈蘭道:“二叔、三叔和蓉大哥和我都在一起。二叔沒事,只是每日不吃不喝,也不說一句話。”王夫人不禁又滾下淚來,嘆道:“寶玉那么單弱,不吃不喝怎么熬得過去……”薛姨媽等勸解一回,道:“太太先不要太難過,說不準(zhǔn)寶玉這兩天也就回來了。”
林黛玉自從賈府遭遇變故以來顛沛流離,更兼思慮憂傷過度,更覺虛弱無力,精神倦怠。好在今年舊疾未發(fā),故還能勉強扎掙著來往走動,每日或服侍賈母飲食起居,或幫王夫人料理一些家務(wù)。只是終身大事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擊得粉碎,不禁暗自悲嘆寶玉和自己的命運悲苦如此!今聽得寶玉在獄中神魂失據(jù)、茶水不進(jìn),更為寶玉擔(dān)心,直覺心如針扎,不由得黯然泣下。
王夫人等每日一面照料賈母,一面焦躁不安地期盼賈政等人的消息,十來日過去,毫無音訊。
這天下午,王夫人正在和黛玉等人一起晾曬衣服,忽見尤氏急急地走進(jìn)來。見了王夫人,尤氏悄悄道:“太太,老爺們有消息了。大太太讓我來請?zhí)!蓖醴蛉嗣Σ粮墒郑枉煊耠S了尤氏往東小院來。不過幾十步路,片刻工夫便到了。三人走進(jìn)屋里,見邢夫人坐在椅子上拿手帕抹眼淚。賈蕓和賈薔忙給王夫人和黛玉請過安。王夫人等坐了,又命他二人坐。賈蕓和賈薔不敢坐,只是站著。
王夫人見邢夫人之狀,心已經(jīng)提到嗓子眼。忙問他二人道:“可有準(zhǔn)信了?”賈薔道:“回太太,老爺和叔叔的事都已打聽準(zhǔn)了。”原來官報已出,賈赦、賈政、賈璉的一個罪名是為犯事的江南甄家藏匿家私;賈赦、賈政、賈珍的一個罪名與賈雨村有關(guān)。賈雨村在軍機處協(xié)理軍機時,貪贓枉法,犯下重罪。賈赦、賈政和賈珍因和賈雨村過從甚密,遂被牽連在內(nèi)。如今判決的結(jié)果是賈赦、賈政、賈珍、賈璉均被定為死刑,侯秋后執(zhí)行。
賈寶玉、賈蓉和賈環(huán)皆被判流放三年,流放地是河西走廊,不日便要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