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晗到達上原時已是傍晚, 墨一出來將她接進了知府, 紀偉知道后覺也睡不著, 連忙來知府守著。
陶宜身邊站著墨二和蘭兒, 對李晗笑著道:“李姑娘。”
李晗看見陶宜松了口氣, 李元起還算是沒把人給她弄丟了,她道:“陶宜, 你知道西涼的事了吧?”
“嗯。”陶宜垂眸,“我三皇兄……”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皇帝了, 不過他是這么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李晗道。
陶宜失落的搖頭:“皇兄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現(xiàn)在和北疆一起攻打大魏,你可知他們背后有什么交易?”李晗抿了抿嘴,問道,“你身上可有……玉璽?”
陶宜愣了愣,木訥地望著她:“你, 你怎么問我這個?”
李晗心里有了答案:“你先跟我回長安,我再仔細跟你說。”
陶宜回頭看了看蘭兒,而后點了點頭。
李晗總算是笑了笑, 朝墨一問道:“李元起呢?”
紀偉連忙上前道:“公主, 他就在旁邊的府邸,都是他下令把糧草全部轉(zhuǎn)移到我這兒的, 公主這真不關我的事。”
李晗厭惡的看了看紀偉。
墨一道:“閉嘴。”
“去把他找來,我現(xiàn)在就要見他。”
李元起來時在門口頓了頓,內(nèi)心想著要說的話,想清楚明白后大步走了進去。
“公主。”
李晗起身, 上前毫不猶豫的給了他一巴掌。
李元起的臉被打得偏了過去,他白皙的臉上頓時出現(xiàn)了一個五指印。
陶宜震驚了一下,克制住自己要起身的沖動。
“公主,我……”李元起一張臉緊繃,看上去極為緊張,吞吐了半天后才轉(zhuǎn)頭,“公主,這件事情是皇上下的密令。”
“那我給你的銀子你都拿去干什么了?”
李元起抿了抿嘴,他的確沒有聽李晗的將所有的銀子拿去招兵買馬,一來他不可能大肆招兵,二來他害怕塞北依舊度過不了這個冬天……
“公主……”李元起跪在地上,“招兵買馬我做了,可礙于身份我不能太過于張揚,鎮(zhèn)守的將軍他也......也是皇上的人。”
李晗將目光悠悠的轉(zhuǎn)向了別處,看了看身后的陶宜,無奈吐出一口氣,重新坐下沉思了一會兒,總覺得此舉,不太尋常。
轉(zhuǎn)移糧草是在北疆來襲之前就轉(zhuǎn)移了,那就是有人提前知道會有北疆一戰(zhàn),除了她,還有誰知道?
“公主!”墨三十六從門外跑進來,“西涼已經(jīng)開始進攻陽和了。”
陶宜起身,焦急道:“我皇兄……”
話沒說完,她下意識看了看身邊的李晗,低下了頭。
李晗瞥了她一眼:她終究還是西涼人,還是在關心她那個皇兄。
“我們現(xiàn)在就回長安。”李晗道。
李元起道:“那我與公主同去……”
“你?”李晗瞇了瞇眼,“我可不敢再用你,你就不怕跟著我,我會殺了你?”
“不會。”李元起堅定道,“請公主給我個彌補的機會。”
“彌補?”李晗攥緊了手道,“侯爺已經(jīng)逝世了,你怎么彌補?”
李元起眼里閃爍,震驚道:“怎么會……”
李晗閉上眼,睜開眼后閃過一絲殺意,她道:“別讓我再見到你,李元起。”
“就算公主殺了我,我也要去!”李元起堅持道。
李晗皺眉看著他,這小子有時候也怪犟的。
長安城內(nèi),二月依舊還在飛雪,駿平侯戰(zhàn)死北疆之事全城皆知,聽者無一不痛哭流涕的。
可蕭翼策的尸骨卻來不及送回來,蕭臨軒去了塞北就跟脫了韁的野馬一樣,去了過后一點消息也沒有。
李承明派去的人也都沒有了消息,不僅是金吾軍沒了下落,連關將軍也一并沒了下落。
李承明氣得病情加重。
“皇上……”湘妃在養(yǎng)心殿照顧了李承明數(shù)日,李承明已經(jīng)臥床不起了。
他躺在床上,雙目緊閉,湘妃在他耳旁喚了好幾聲,確定他睡著終于起身,看著站在一旁的李玥。
李玥穿著一身黑衣,雙手抱胸走進看了看,臉上不像是在笑,卻勾著嘴角。
“太子去哪里了?最近他很忙?”湘妃問道。
“自然忙,現(xiàn)在的奏折你可知是誰在批?”李玥在李承明床邊走了幾步,挑眉,“父皇,您不是最喜歡您的那個女兒嗎?您放心,我會讓她慢慢的,失去一切。”
湘妃在一旁,笑了笑:“那是自然,因為這一切都將會成為你的,壽祺。”
“呵~”李玥笑著道,“成敗就在此一舉了,父皇,您也該休息了。”
湘妃有些猶豫道:“沈大人那邊……”
“沈煜?”李玥道,“等父皇去了,誰還會聽他的?”
“那萬一他和其他皇子……”湘妃故意將話說了一半,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李玥的臉色。
“所以,我們還要多防著沈煜,不要叫他壞了我們的好事。”
湘妃這才安心的點頭:“還是壽祺你想得周到。”
李晗經(jīng)常出宮去,陶宜手里拿著玉璽,她要想如何阻止西涼進一步對大魏進攻。
焦愁不自覺的浮現(xiàn)在李晗的臉上,本一直不說話的李元起突然建議道:“公主,我?guī)找巳ヒ惶宋鳑霭伞!?
陶宜很驚訝,她小心翼翼的看著李晗,李晗應該不會讓她回去的。
“不行。”李晗瞪了李元起一眼,他還想帶陶宜回西涼,保準回不來了,“你別再給我添亂了。”
“我不會的!”李元起著急道,“就讓我去吧。”
李晗無奈道,“不是我不讓你去,去那里很危險。”
陶宜在一旁默不作聲,聽到這個她小聲道:“我……我不會讓皇兄……皇兄……他不會……”
李晗想了想,道:“這樣吧,你們?nèi)ノ鳑觯癍t別帶去,談好了之后就告訴我,我會把玉璽再給你們送去。”
“好。”李元起道。
“那墨二還是跟著你們。”
把這件事商量好之后,李晗回到馬車上,墨三十六在馬車里把面具拿在手上,另一只手吃著煎餅,見李晗上來差點沒噎住。
李晗嘆了口氣,也只有墨三十六才最像是個普通人了。
“怎么樣了?”李晗問道。
墨三十六將卡在喉嚨的煎餅咽下,道:“沒有任何消息。”
李晗皺眉:“那戰(zhàn)事呢?”
“還在繼續(xù)。”墨三十六道。
李晗頭疼:蕭臨軒究竟在做什么!
駿平侯府內(nèi),蕭如季和衛(wèi)毓琇坐在桌上,等著鐘韻。
鐘韻在她身后,摸了摸臉,確定了臉上沒有眼淚后,她深呼吸:“你們兩個先吃,等我做什么?”
“娘!”蕭如季起身,上下看了看鐘韻,道:“您都好多天沒有吃飯了。”
鐘韻笑了笑:“這么幾天不吃我不還是沒事嗎?”
“娘……”蕭如季眼圈微紅,心疼地看著鐘韻。
鐘韻強顏歡笑坐下后,對衛(wèi)毓琇道:“琇兒,你也別太擔心了,臨冠自有分寸,不會有事的。”
衛(wèi)毓琇點頭,鐘韻才知曉蕭翼策戰(zhàn)死時并沒有痛哭,只是將自己關在房內(nèi)數(shù)日后,才一臉無事的出來,眼睛卻早已哭得紅腫。
她已經(jīng)都如此難過了,卻還要安慰她。
蕭如季道:“蕭臨軒這個臭小子!也不趕快回來,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鐘韻垂眸想了想,抬頭道:“小四他……也很有分寸的。”
蕭如季拍桌起身,一肚子的怨氣,道:“那究竟是不是因為他?他要是有分寸,他就不會跟公主有什么干系!”
“季兒!”鐘韻道,“等小四回來了,你不要在他面前說這些。”
蕭如季飯也吃不下去了,她轉(zhuǎn)身出了侯府,有些難過的坐在門口。
她心里知道,這一切都不能怪自己的弟弟,早在之前皇上對他們家就已經(jīng)很忌憚了,可她不明白的是,爹已經(jīng)都已經(jīng)順從了皇上的意愿,好多年都不曾手握兵權,皇上還是消除不了疑心,非要對他們趕盡殺絕。
想著,眼珠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眼前一片模糊,眼淚也止不住,她有些負氣的用力擦著眼睛。
一只手拉住了她用力的手,她一愣,抬頭皺眉:“六殿下?”
“你在干什么?”李元錦問道。
“六殿下管不著。”蕭如季側(cè)過了身子,擦了擦眼淚。
李元錦笑著道:“我一直以為你是男子呢。”
蕭如季抬眼:“你是六皇子,你說什么便是什么。”
“你這個眼神……可是要打我?”李元錦溫潤的一張臉在現(xiàn)在看來的確有些討打,他緩緩坐到了蕭如季的身邊,“在為侯爺難過嗎?”
蕭如季低頭:“再難過人也回不來了。”
“你說得很對,人總要向前看的,振作起來。”李元錦道。
“你……在安慰我?”蕭如季眼睛水汪汪的看著李元錦。
他看著蕭如季的臉,愣了愣點頭。
蕭如季手顫了一下:“為什么要一直纏著我?”
李元錦笑了笑,反問道:“你說呢?”
蕭如季收回了眼神,她緩緩將頭靠在了李元錦的肩膀上,輕聲道:“我不知道。”
不遠處的馬車上,李晗看著依偎的兩個人皺緊了眉頭,這……什么情況?
……
西涼與北疆攻打大魏近整月,在初春時期,北疆總算傳來了消息。
蕭臨軒帶著剩余的金吾軍和新虎軍一齊在丘陵山埋伏了數(shù)日,最后大獲全勝,得到了北疆的投降書,在那里立了新軍,名叫邪降軍。
這件事情自然傳不到李承明的耳朵里了,沈煜將消息全部攔在了養(yǎng)心殿外,李承明已有一個月沒有上朝了。
李元盛絲毫不避諱,他坐在龍椅的旁邊,代皇上聽政。
李晗知道這群人要做什么,她去看過李承明的狀況,每一次去,李承明都在昏睡中,湘妃也一步都不離開的守著他,就連張溫茂都得在殿外候著。
不是要謀反是什么?
她這個父皇也真是的,對外人心狠手辣,對自己的孩子卻一再心軟。
“葉太醫(yī)。”
葉高每日都會來為她把脈查看她的情況,李晗隨口問道:“你可知為父皇診治的太醫(yī)是誰?”
葉高頓了頓,恭敬道:“沈大人特意請了民間的大夫進宮,名叫游吏,臣也有所耳聞,的確是江湖名醫(yī)。”
李晗若有所思點頭:“那怎么還越治越嚴重了呢?葉太醫(yī)你可有去看過?”
“自然有看過,皇上得的是咳疾,這種病只能慢慢用藥調(diào)理,至于現(xiàn)在是否嚴重,臣不知。”葉高道。
“那葉太醫(yī)你現(xiàn)在就陪我去瞧瞧,我每次去看父皇他都是昏迷不醒的,你且去看看是否更嚴重了。”李晗臉上帶著冷笑,“免得名醫(yī)到時候變成了庸醫(yī)了。”
“是。”
李晗帶著葉高一起到了養(yǎng)心殿,湘妃聽了通報趕緊出來了,她看見葉高時愣了愣,道:“壽祺,剛剛游大夫來過了,看了說皇上好了許多了。”
“那父皇現(xiàn)在醒著嗎?”李晗問道。
“皇上剛剛喝了藥,剛睡下。”湘妃應付自如道。
“沒事,我找葉太醫(yī)來給父皇看看,這樣也不耽誤事。”李晗越過了湘妃走了進去,還側(cè)著臉朝著湘妃笑了笑。
葉高小心翼翼的看了湘妃一眼,跟在李晗身后走了進去。
李晗一進去就那手捂住了鼻子,月瑤遞給她一張手絹。
李晗皺眉:“這里的安神香太多了。”
“安神香雖然安神,但過多還是對身子不好。”葉高道,俯身為李承明把脈。
李晗稍稍聞了這香就覺得頭暈了,撐著腦袋,看著遲遲進來的湘妃。
“回公主,娘娘,皇上的脈象平穩(wěn),并無什么大礙了。”葉高道。
李晗點頭,起身道:“那我就不再這里多留了,還請湘妃娘娘照顧好父皇。”
湘妃笑著點頭,等李晗走后,眼神暗了暗,轉(zhuǎn)頭看向李承明,蹲下身子,用手探在了李承明的脖間,眉間露出一股疑惑。
她把門關好,走回自己的寢宮,里面坐著一個人,似乎等她很久了。
她勾著唇道:“你來得正好,有件奇怪的事想跟你說。”
隱在暗處的人半躺著,手里似乎還拿著東西,慢悠悠問道:“什么事?”
“壽祺不是對皇上下了毒嗎?今天福安帶著人過去瞧了,沒看出異樣,這是怎么回事?”湘妃瞇起眼睛,笑得極為陰險道,“不會是你做了什么吧?”
“是我。”
李元起去到西涼半月后,西涼終于傳來了消息。
沈煜拿著那張從西涼來的和解書,不,應該是戰(zhàn)書,手緊緊縮緊,而后發(fā)抖。
大魏老頭兒,想要和解就送大魏公主來和親。
送公主去和親?哪一個?
沈煜心里有很強的預感,他們想要的那位公主,就是福安。
李元盛坐在輪椅上,臉上笑得有些詭譎。
雖然只廢了一條腿,可他不愿顛簸著走路,干脆就不走了。
“沈大人,你在想什么?”
沈煜手放下了去,道:“太子殿下,現(xiàn)如今的西涼皇帝恐不是這么講究信譽之人。”
“沈大人,為何要跟他們講信用?”李元盛臉笑得有些僵硬,他緩緩道,“現(xiàn)在最令人頭疼的不是蕭臨軒嗎?”
沈煜皺眉,瞥了李元盛一眼。
蕭臨軒勝了北疆,功成名就,立了邪將軍一事,表面萬人稱頌,實則對于朝廷來說,他就是謀反。
可他現(xiàn)在是人人的大英雄,誰敢說他謀反?
必須要在他回來之前,把皇帝先給解決了。
雖然坐穩(wěn)了皇位還是不是最安妥的,但是他總不會明目張膽的造反。
可李承明這邊,又有這么多雙眼睛守著。
下毒亦不可讓人看出。
沈煜嘆了口氣,道:“臣會想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