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盛眼里滿是懷疑,他不會再相信任何人,沈煜和李玥,皆把他當(dāng)作棋子。
李元盛認(rèn)真建議道:“西涼這事很好解決不是嗎,福安跟你有婚約,但壽祺還沒有。”
沈煜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李元盛笑了笑:“只是隨口說說。”
沈煜倒不覺得得他是隨口說說,自從太子失去一條腿,不對,是失去了皇后之后,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太子殿下不必為這些心憂,臣會盡快想辦法的。”
李元盛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李晗每日見過葉高之后就會帶著他去養(yǎng)心殿,由她親自帶著去,沒人敢攔著,門口的張溫茂有時看見她來時,若是里面沒人守著,還會專門提醒她。
除去她以外,其他人也見不了李承明,說是皇上下命令無急事不見。
李元錦著急找上她時,她也實話實說了李承明的情況。
李元錦沉默了很久,他問:“是不是太子對父皇做了什么?”
李晗想起了李元盛的腿,還有上次北疆的消息,都是跟李元錦息息相關(guān)。
李晗微微笑了笑:“皇兄,能有什么事。”
“福安......”李元錦道,“我給父皇獻(xiàn)了靈藥,父皇應(yīng)當(dāng)會很快好起來才對,再如此下去,我就算是違抗命令也要去看父皇。”
李晗點頭:“那我問你,太子的腿是不是你做的?”
李元錦愣了愣,不解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那我換一個問法。”李晗挑眉,“你和儲明旭是什么關(guān)系?”
李元錦背過身去,顯然沒有想好要怎么說,是全部告訴她或是撒謊?
李晗不等他回答,自顧自道:“沈煜給太子獻(xiàn)計,讓他將計就計,讓李元禮無法翻身,而你做了兩手準(zhǔn)備,對吧?可太子就算是沒了腿,父皇也不可能立刻就廢了他,若是父皇就在這個時候去了,自然就是太子繼位了。”
“李元錦,你慌不慌?”
李元錦背著手,稍稍側(cè)過身子,斜斜的看了李晗一眼,緩緩又轉(zhuǎn)過身,面色如常。
“父皇不能死。”李晗道,“你應(yīng)該很清楚。”
李元錦眼里一片清澈明凈:“福安,你恨父皇嗎?”
李晗抬頭。
李元錦笑了笑:“太子恨。皇后之死沒有細(xì)查而是對外稱自盡,你可知為什么?逼宮對于父皇來說,也不算什么,畢竟經(jīng)過這件事,他除掉了孔家。留下太子,因為憐憫,所以就讓他擺在那里吧,就算是個擺設(shè),人人也會說,皇上仁慈!誰能知道,一個皇上會背地里,殺了自己的皇后呢?”
“你想說什么?”
“太子對父皇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父皇已經(jīng)除掉了心里最大的障礙,可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了另一個。”李元錦道。
李晗道:“誰?你說蕭臨軒?”
李元錦臉色微微有些擔(dān)憂:“我既怕父皇去了,又怕父皇對他也下殺手......”
這不僅是他怕,李晗更怕。
“那你接下來可有打算?”李晗問道。
“當(dāng)然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李元錦臉上露出憂愁,“但父皇那邊......”
“我想要去看父皇,等我看過之后我再同你商議。”李晗道。
李晗趁著湘妃不在,吩咐葉高準(zhǔn)備藥先將里面的安神香換了,再用清神的熏香給李承明聞了之后,李承明果然幽幽轉(zhuǎn)醒。
“憐兒。”他顯然睡得有些糊涂,看見李晗竟然喊起了她母妃的名字。
李晗笑著把他欲要撫向她分手給緩緩壓下:“父皇,是兒臣,福安。”
李承明依舊神志不太清晰,但總算是知道她是誰:“哦,是福安來了。”
“父皇睡了好久,可有一多月沒上朝了。”李晗試探道。
“這么久了嗎?”李承明眼睛像似張不開,他腦袋晃了晃,欲要暈過去。
李晗趕緊起身,對葉高道:“這是怎么回事?”
“皇上睡得太久了,可能這么久都沒有清醒的時候。”葉高擔(dān)憂道。
李晗心里微微一疼,坐下問道:“父皇,您看看兒臣。”
“公主,皇上可能一時半會兒清醒不過來。”葉高道。
李承明閉上了眼,又睡了過去。
李晗心像是被什么揪著了一般,劇烈的縮緊,緊盯了李承明一陣后,問道:“葉太醫(yī),這是因為吃了什么迷藥嗎?”
葉高搖頭:“有一些藥材確有讓人昏睡的效用。”
李晗點了點頭道:“那你先出去吧。”
待葉高走后,李晗才慢慢坐下。
以前的她,任性妄為這是真的,什么事情都隨心所欲,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雖然她覺得現(xiàn)在她依舊如此,但她對他卻沒這么依賴了。
可他終究是疼了她十幾年。
她握著李承明的手,靜靜地在養(yǎng)心殿坐了一上午。
湘妃來時在門口恰好遇到了李晗,嚇了一跳,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她怎么這么早就來了?平日里都是下午來......不過應(yīng)該看不出來什么。
李晗看了看湘妃手里拿的東西,眼神頓了頓,伸手欲要打開。
湘妃躲了躲,對她道:“福安,這是皇上一會兒要喝的藥。”
“這我自然知道。”李晗道,“不過這藥拿給人查了嗎?”
說著,她看向了旁邊站著的張溫茂,張溫茂見勢也不回答,弓著身子,討好的模樣。
“自然是查過了。”湘妃道。
張溫茂記得,李晗曾經(jīng)說過,這進(jìn)口的東西到了跟前也要驗一驗。
李晗這次倒是沒說話,她也沒再堅持打開,讓湘妃直接進(jìn)去了。
在門口站了許久之后,她才慢慢離開,心里有些發(fā)顫,冷得厲害,扶著宮墻走到了轉(zhuǎn)角處,遇上了來接她的月瑤。
月瑤見了她就驚呼道:“公主!您怎么哭了?”
李晗呆呆地摸上了自己的臉,是溫?zé)岬臏I水。
是了,她在哭。
她哭她的父皇一生英明神武卻被自己的孩子和妃子謀害。
路要往前走,沒有回頭的時候,就算是死也要一條路走到底,這就是現(xiàn)在的李元盛。
李元盛看著躺在床上的李承明,輕悠悠的說了一句:“父皇怎么還沒好?”
湘妃勾了勾嘴角:“太子,皇上不是沒好,而是好得差不多了,之前還醒了幾次。”
“是嗎?”李元盛道,“那沒有什么不該說的傳到父皇的耳朵里吧。”
湘妃笑呵呵道:“哪有什么不該說的。”
“呵……”李元盛瞇了瞇眼,“那我去找找壽祺。”
李玥在宮殿內(nèi)安置了一處供奉臺,每日都會上香拜上一拜。
“太子找我做什么?”李玥冷冷道,“你不知道現(xiàn)在你是眾矢之的,不能有任何差錯,一旦被人抓住了什么,就真的沒有翻身之日了。”
“翻身之日?”李元盛皮笑肉不笑,“等他醒了才真是沒有翻身之日了,福安每天都去看他,甚至還把安神香給換了,還有你下的毒究竟什么時候發(fā)作,莫不是上次你用在福安身上的藥那樣,即使沒有解藥,也能活蹦亂跳這么久。”
李玥道:“你看見誰活蹦亂跳了?”
她給李晗下的藥的確是沒有解藥,但是也難以醫(yī)治,生不如死的感覺,不也挺好的嗎?
“我不想再看見他活到蕭臨軒回長安。”李元盛道。
李玥看見李元盛被推出去,嘆了口氣。
她的藥按理說應(yīng)該早就發(fā)了才對,而守在李承明身邊的人是……湘妃云湘!
她眉頭一皺,不好。
“藥你給他吃了嗎?”李玥與云湘質(zhì)問道。
養(yǎng)心殿的外殿里,只有她們二人。
沈煜的人和陳漾手下的羽林軍都在四周看守著,十分肆無忌憚。
云湘把正準(zhǔn)備給李承明拿去喝的藥放了下去,懶洋洋的坐下,笑吟吟道:“怎么會呢,在這里的都是你的人啊,壽祺。”
李玥向前,帶著怒氣將藥一把拿起,聞了聞:“這是什么?”
“藥啊。”云湘故意不回答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李玥瞪大了眼:“你……”
云湘不解道:“這都是你準(zhǔn)備的東西,還有那個游大夫,他都是你的人,壽祺你在懷疑什么?”
“懷疑?”李玥冷哼了一聲,“云湘,你以為你能投靠誰?”
“自然是太子。”云湘道。
“你最好給我記住!”
李玥嘴上這么說,實則對云湘的疑心也起了,所有的藥,她都親自下了毒送到了云湘的手里。
入夜了,李玥按照平時那樣給云湘拿了藥后假意離開。
云湘見她走了,進(jìn)到內(nèi)殿,看了看床上的李承明,將藥倒在了一邊的花瓶里。
李玥冷笑:“你就是這么給父皇喂藥的?”
云湘手一抖:“你怎么還在此?”
“你說我怎么還在這里,你舍不得他死了?”李玥一步一步逼近道。
云湘慌亂解釋:“不是……我……我只是覺得……”
“不必解釋。”李玥拿出一顆藥,“你親自給他吃下去,我就明白了。”
云湘顫抖著手,猶豫的拿過來:“壽祺,你……”
“你裝什么?”李玥一把拉住了云湘的手,將她拽倒在床邊,“喂下去。”
“等等……”云湘道,“我還有話跟你說。”
“喂了再說!”
兩人在李承明的面前相互拉扯著,只聽一聲低沉的聲音從床上傳進(jìn)耳朵:“夠了!”
“皇上……”云湘不敢相信。
李玥更不敢相信,她的手一僵,瞪著云湘:“你做了什么?”
云湘眼睛一擠,眼淚嘩嘩的往下掉:“皇上!臣妾真的害怕死了,被人威脅著去害您的性命。可臣妾真的不想這么做,讓臣妾這么做,還不如死了算了!”
李承明之前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已經(jīng)漸漸轉(zhuǎn)醒,只是不知道還在夢里,還是已經(jīng)醒了。
這下他是徹底醒了,看著云湘手里的藥:“壽祺!這是什么!”
李玥松開了云湘的手,絲毫不慌張的把藥拿了過來,淺笑道:“父皇,這是兒臣從民間找來的良藥,為了您的身子好的,來,吃吧,父皇。”
態(tài)度極為虔誠。
“混賬!”李承明吼著,一把將李玥伸過來的手打開,“逆子!”
李玥嘴角勾了勾,唇間溢出一絲輕笑,漸漸,變得瘋狂起來:“逆子?你何時把我當(dāng)作過你的孩子!你從來只會對福安好,你也只會去看她,順著她,對了對了,她可不就是你的孩子嗎?我不是!對,我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你……”李承明胸口一緊,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仿若要把肺都咳出來一般。
云湘趕緊幫李承明撫背:“皇上,皇上您別氣,啊……血!”
李承明居然咳出了血。
李玥收起了笑,點頭:“這就對了,你也該死了。”
“快!”門口突然想起了羽林軍的聲音,李玥愣了愣,皺這眉看著房間里突然多出來的這么多人,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沈煜進(jìn)來時,也皺緊了眉頭,她怎么會在這里?
李晗站在沈煜身邊,勾著嘴角:“皇姐,你說誰該死了?”
“你們?”李玥回頭看了看李承明,再次看向沈煜時,眼里恨意燒起。
她猛地回身,想要把手里的要塞進(jìn)李承明的嘴里。
李承明的嘴里還有血,根本什么都喂不進(jìn)去,她的手頓了頓,知道自己就算不給李承明吃什么要命的藥他也不行了。
“還不去阻止謀害皇上的罪魁禍?zhǔn)祝 崩铌蠈ι砗蟊谎矍斑@一幕嚇到的羽林軍,羽林軍連忙點頭,將李玥壓了下去。
李晗走上前,云湘道:“快!快叫太醫(yī)!”
李晗招手,門口早就站在那里的葉高低下身子走了過來。
云湘是李元錦的人,這一點是李元錦之后才跟他說的,李玥現(xiàn)在是被她逼得有些慌了,想要盡快解決掉李承明,給李元盛開路,可是……沈煜雖然手握著重權(quán),可是,也不盡然都是他一手遮天了。
云湘起身給葉高讓開了位置,拿出手帕給自己的手擦了擦。
葉高把著脈,又嘆氣又搖頭。
“再去把其他太醫(yī)都叫來,還有,張溫茂!”李晗喊道。
張溫茂躬著身,連忙走了進(jìn)來:“公主。”
“去把國公大人,鐘將軍,六部大臣,都召進(jìn)宮來吧。”李晗道。
李元盛從醒了到離世,不過一晚上的時間,被急火攻了心,再加上躺了這么久,身子早就承受不住了。
宮內(nèi)大喪,各寺觀都鳴鐘三萬,李晗倚在門框旁看著一身孝服的李元盛,沒有情緒。
沈煜倒是走過來,張了張嘴,卻沒有叫她,就這么靜靜的看著李晗身子纖弱的靠在那里。
國不可一日無君,第二日便有人提出要六殿下即位。
說話的人是國公衛(wèi)騫,他一把胡子,官大年紀(jì)也大,沒人敢贊成也沒人敢反對,這時就有一聲不屑之音傳入:“喲,這太子還沒死呢,你們就想謀朝篡位了?”
衛(wèi)騫皺眉,年老的臉上皺紋都皺在了一起,看起來極為不好惹:“段大人,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
“怎么沒有?”段和宇道,“都叫我來了,我怎么沒有份兒?”
衛(wèi)騫狠狠瞪了他一眼,看著面前的玉面小兒,不自覺的想到了沈煜,那個人也是張揚,不過卻是內(nèi)斂中帶著張揚,不像段和宇一般,讓人覺得幼稚。
“這不是誰說什么就是什么的。”李晗從內(nèi)殿走到了朝前,頓時朝內(nèi)的大臣變得哄鬧起來。
“這......女子怎么上朝前來了。”
“太無規(guī)矩了!”
許多人都沒有見過李晗,認(rèn)識李晗的幾位也不跟人解釋,就這么把她看著。
段和宇看見李晗,微微愣了一下,沒想到她居然會出現(xiàn)在這里,甚至于備受爭議的人物太子和六皇子都還沒來。
守靈齋戒,就是看誰熬得久,誰就是孝子。
“大膽!還不去叫羽林軍來!”
“你是哪里來的后宮女子,敢在這時候上金鑾殿!”
“不知死活的東西,你面前的人是公主!”
一聲極亮的男聲傳入,聲音高昂,震得大殿內(nèi)的人都渾身一顫,朝著金鑾殿的門口看去。
金光燦燦的大殿門框紋著金色的龍騰,一雙黑色銀絲的小靴子跨過了門檻,一把黑金大刀被他拿在手上,輕輕放在肩上掂了掂,臉上并無笑意,只是語氣不羈道:“還不把你們的破膝蓋彎下,拜見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