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萬火通明,因著是帝都的關(guān)系,縱使打更人已經(jīng)敲了四更天,街上還是有來往的行人。一個身影突然從房檐躍下,又一個翻身消失在街頭。高高的宮墻那側(cè),謝玉終于等到江漓回來,他喜極而泣撲上去,“我的萬歲爺,你終于回來了。”
江漓將謝玉推開一臂之長,“好好說話,別離朕太近。”
“哎喲,我的萬歲爺,這都四更天了,您再不回來,奴才那蠢弟弟便要露餡了。”謝玉說著,抖開手里的包袱,將太監(jiān)的衣裳替江漓穿上。“太師剛剛又加派了看管的人手。”
“他倒是警覺。”
江漓雙臂張開,待謝玉穿好衣裳,又拿過事先準(zhǔn)備好的人.皮.面具覆在臉上,“萬杏樓有變。”
“侯爺他?”聞言,謝玉緊張問到。卻見江漓搖了搖頭,“遙清失蹤了。”
謝玉皺起了眉頭,把圓臉擰作一團(tuán),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完了完了,太師定然察覺了。怪不得又加派了人手。”
這幾日乾清宮得了消息,晏康越要對李振、衛(wèi)祺有所動作,記憶中,李振和衛(wèi)祺是在晏家二女入宮兩年后才中計(jì)死去。今日晏康越以擁護(hù)江重登基為幌,隴西李振顯然按捺不住,已經(jīng)派了打探消息的人來。江漓面色凝重,前世劍門關(guān)一役可謂橫尸遍野,流血千里。李振、衛(wèi)祺的烈焰、熾火與鐵鷹三軍的將士雖個個驍勇作戰(zhàn),但晏康越占據(jù)劍閣崢嶸而崔嵬,依靠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地理優(yōu)勢將其殲滅。
晏康越心狠手辣世間無人能敵,因烈焰、熾火、鐵鷹三軍對大將忠心耿耿,他無法變?yōu)榧河茫f大軍盡無一人幸存。而這一世,以江重登基為幌,實(shí)則秉著擒賊先擒王的心思,這計(jì),比前世來的高明許多。
回憶前世,江漓心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韜光養(yǎng)晦忍辱負(fù)重十九年,卻還是死了。緊隨著晏綏九之后,卻不是被晏康越所殺。
晏康越殺晏綏九以嫁禍篡位之計(jì),他早已堪破。那日,他將多年來凝聚的烈焰、熾火、鐵鷹余軍安置在禁城中,只待甕中捉鱉。然后,他便看見晏康越一劍沒入晏綏九的身體,一腳將她踢下城墻。
她這個皇后壞事做盡,最后落個慘死的下場,當(dāng)真是罪有應(yīng)得。
用盡全力去與晏康越做最后一搏,生死之戰(zhàn),成王敗寇。終于,他勝了,十九年的韜光養(yǎng)晦,除去奸臣,除去佞后,前朝無人敢再駁他,后宮再無人毒他子嗣。
永梁十九年,陰冷的天牢,隨著他走近,長明燈次第而亮,晏康越囚在牢中,看著渾身濕透,盔甲上還有斑駁血跡的江漓,忽然放聲大笑起來,“江漓呀江漓,你以為你還有幾年好活?阿十夜夜在香料中下毒,你聞了十二年,毒已入五臟六腑,老夫在陰曹地府等著你!”
江漓怒火攻心,一口血噴出,只覺得頭暈?zāi)垦#]眼前只看謝玉急急奔來,再醒來,便是數(shù)根紅柱,柱上盤著在天遨游氣勢澎湃的金龍。謝玉掀開鮫綃寶羅帳向自己撲來,面上盡是鼻涕和淚,“萬歲爺,您可醒了,您嚇?biāo)琅帕恕!?
“便是吐口血而已,無礙。”他擺了擺手,像是想到了什么,扭過頭去問謝玉,“皇后尋到了嗎?”
謝玉不解,看著萬歲爺額上的傷,疑惑道:“哪…哪個皇后?”
“除了晏綏九那個毒婦還能是誰?”想到晏康越所言,晏綏九每日在香料里下毒,他有些激動,一口氣沒扯上來,害的自己好一陣咳嗽。
謝玉連忙替他順氣。江漓自登基便被軟禁在禁城中,莫說皇后,后宮更是一個妃子也沒有,晏康越多疑,哪里會允他封妃得妃子母家勢力。只當(dāng)是晏康越挾了小王爺,江漓又撞了腦袋,此時昏了頭,便出聲寬慰,“太師挾了王爺便是叫萬歲爺聽話些,萬歲爺便乖乖聽他話,王爺不會有事的。”
“太師?”江漓冷眼瞧著謝玉,“晏康越挾持了哪個王爺?他被朕囚在天牢,又有何本事去挾持王爺?”
謝玉怔怔地看著江漓,看著他額上的傷,吶吶道:“萬歲爺,您莫不是摔著腦子了?”
“放肆!”
謝玉被江漓駭?shù)剑粋€趔趄跪了下去,“奴才該死。”
江漓忽感不妙,他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拉開乾清宮的門,入眼便是層層守衛(wèi)的禁軍,那盔甲的樣式分明是晏康越的暗鷹軍。
謝玉追上來,“萬歲爺擔(dān)心點(diǎn),您剛醒龍體還虛著呢,莫著了涼才是。”
此情此景,江漓又一陣頭暈?zāi)垦#X子一片轟鳴,他直直倒了下去,謝玉大叫:“萬歲爺!”
江漓躺在謝玉懷里,虛弱地問他,“皇后可是晏家二女?晏綏九?”
謝玉哭道:“萬歲爺,您連一個妃子都沒有呢。”
江漓闔上眼,心里又難受又失落。
憶完前世今生,江漓心中頗為感慨,也不聽謝玉在耳邊聒噪,月上中天,將二人影子拉得老長。
乾清宮外,晏康越新加的人手有些面生,自然守夜的侍衛(wèi)見二人也是眼生。寢宮四處層層把守,侍衛(wèi)站在了高階下將二人攔住,語氣十分不善,“干什么的?”
“回將軍,奴才是伺候圣上起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