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綏九跪在晏康越面前,“父親昨日教訓女兒矯尾厲角一無所能,昨夜女兒想了一宿,父親教訓的極是,女兒愚鈍,讓父親失望了。”
“若只說這些,便就回去學學何是沉厚持重,如此妄言輕動札手舞腳成何體統(tǒng)?”晏康越冷道,“不會察言觀色冒進如斯徒叫人看笑話。”
沈復卿有些尷尬,他曾聽說晏二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富有京城第一才女之說,如今看來,差點將晏康越霸業(yè)毀于一旦,卻是虛有其名,實是草包一個。他有些后悔留在房中,正想著離開,便聽見晏綏九的聲音在房間里幽幽地蕩。
“昨日父親大動肝火,女兒一直以為緣由定王江重,便想著除之以息父親怒火。女兒知道此舉定讓父親覺得女兒遠處夸稱近方賣弄,其實女兒初心只是不愿父親動怒傷身而已。然昨日見到王爺,忽而心生一計。女兒昨夜輾轉難眠,怕父親覺得女兒好功,然父親身體為重,遂女兒今日還是前來想與父親說說這法子。”
晏綏九垂著頭,似乎十分委屈的模樣,“雖說朝中官員皆如如沈大人一般,以父親為首,但天高皇帝遠,隴西,葭萌等地柱國們擁兵自重,陽奉陰違常惹父親不快,女兒所想,何不借圣上病重將逝將他們召回而除之?”
語畢,晏綏九輕輕抬頭,偷覷沈復卿面容,捕捉到他面上震驚后又垂下頭去。“合梁十五年時,父親曾讓先帝下詔,柱國無詔不得入京。女兒昨日差點釀成大禍,若女兒當真殺了定王,柱國們定然借此帶兵入京,屆時朝堂大亂,女兒罪該萬死。現在圣上病重已不上早朝,父親何不借以圣上病逝駕崩,擁定王登基將柱國們一一召回,定王在父親手里,登基大典,他們如何敢輕舉妄動,到時父親只需甕中捉鱉,輕而易舉便能將其拿下。”
沈復卿的震驚在晏綏九的意料之中,因為這計就是偷得他的。前世,沈復卿向晏康越獻計,便是以此理由召回李振與衛(wèi)祺,在途中將其誅殺。
不同于沈復卿,晏康越臉色一派平靜,他擰著眉似是不悅晏綏九言語中的直白狂妄。
這些年來,柱國們相互聯(lián)姻,儼然成為一體。根基深固,其以李振、衛(wèi)祺為首手中有烈焰、熾火兩軍,衛(wèi)家有鐵鷹軍,再加之其他諸侯手中零零散散的軍隊,人數有百萬之多,他不是沒有想法,只是隴西、葭萌離京城甚遠,條條道路他不可能皆去埋伏。
似乎猜到晏康越想法,晏綏九又接著道,“父親擔憂百萬大軍進京,早有先帝詔書,便是他們知道當中有計,也不可揮師入京。若當真謹小慎微,圣上駕崩不來,新皇登基大典,他們亦是未到,那么狂傲自大目中無君的罵名也非他們所能承受。若傾巢而入,叛軍的帽子也能將他們扣得死死的,自然也方便來日父親借此清理亂臣賊子啊。”
向來只知論人非議怨詞詈語的人今日竟能獻此計謀,晏康越看她的目光變得探究。
“是女兒思慮不周。”晏綏九見二人久久不語,似乎還有考量,只當自己多言,低著頭帶著失望與懊惱。
“罷了。”晏康越揮手,衣袖觸及案面,發(fā)出窸窸的聲響。
晏綏九會意,又向二人行禮后幾步退出去,將門合嚴后轉頭看了眼宋欣。枚於站在幾丈開外的地方,見晏綏九出來迎了上去,湊到她身邊低聲道,“大夫人房里的知春剛來傳話,叫小姐出來后去東院見大夫人。”
晏綏九心思不在此,她回首看了眼書房,有些話她點到即可,言多必失,而太過聰明人總是容易遭人惦記的。
書房內,沈復卿和晏康越還在繼續(xù)方才的話題。
其實此想法早在沈復卿腦中盤旋,只是他所擔憂與晏康越無異。他方才聽見晏綏九話中提了小王爺江重,豁然開朗。
“李、衛(wèi)二人已有威脅之勢,若不及時除之,之后怕就更難動其根本了。”沈復卿道,“太師如今大權在握,柱國自然顧忌,李振此人本就擁護先帝,這些年與北翟交戰(zhàn)分了心力,但如今北翟戰(zhàn)敗言和,而李振與衛(wèi)祺交好,如今諸柱國儼然成為一體,這李振已是萬萬留不得了。”
晏康越沒有言語,只看著晏綏九離去的身影。
沈復卿會意,點頭,“可!”
午后光景,太陽斜斜從窗欞落進,在方才晏綏九跪著的地方變作光圈。沈復卿盯著這團光圈勾了勾嘴角,他撤回對晏綏九安置的草包頭銜,這晏家人當真?zhèn)€個皆不能小覷。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