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靖笙就這么呆呆看了它很久,手指松了又攥,攥了又松。
江一言見她白著小臉出神的模樣,凝眉斂目,淡淡開口:“最近的醫(yī)院有多遠(yuǎn)?”
包括bijan在內(nèi),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你要做什么?”
他沒回答。
在這個地方深夜行車是很危險的,就連熟悉地形的原住民都不敢這樣做。
何況……被毒蛇咬了,最佳救治時間頂多一兩個小時,這都已經(jīng)過去大半了。
bijan搖搖頭,“你不必去了,沒用的。”
他抱著手里的小狼崽,看著它眨眼的速度逐漸慢下來,瞳光也越來越渙散,不禁露出些許心疼和不忍,“它原本就是傅小姐救下來的,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把它的尸體還給大自然,讓它塵歸塵、土歸土吧。”
傅靖笙聽到“死得其所”四個字,心臟無聲揪緊,抽疼得厲害。
她想起日落時分,在蒼茫原野上追著車跑的那幾只成年的狼。
那是它的父母族親嗎?
她答應(yīng)過,等它傷好了就把它帶回它們身邊。
這么一想,眼淚來得猝不及防。
剛一落淚,就被人攬進(jìn)懷里,好像那人一直便默默關(guān)注著她。
“阿笙,這不是你的錯。”他的聲音低沉,砂紙般的質(zhì)感,很啞,“是我不好。”
傅靖笙垂著頭,沒給他任何回應(yīng)。
bijan也跟著寬慰道:“自然界里弱肉強(qiáng)食的事情很常見,就算它平安長大了,將來也要面對各種各樣的危機(jī),你不能保護(hù)它一輩子。早晨你在林中拍到了斑鹡鸰,我就猜到你是有福的人。你看,這就是神給你的福報。”
女孩一動不動在床上坐了很久,最后才點了下頭。
bijan露出個笑,“休息吧,別想太多,你今天也受驚不小。”
“謝謝你。”傅靖笙輕聲道。
“沒事。”
小崽子的身體在bijan懷里,漸漸冰涼。
他虔誠地做了個什么手勢,抱著它的尸體走出了屋子。
屋外聚集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紛紛與他做了個同樣的手勢,像是在祈福,像是在禱告,而后便散去了。
傅靖笙在床上躺下來,背對著身后的人,閉上了眼。
江一言看著她的背影,岑薄的唇抿緊幾分,最后還是上前,坐在了床沿上,“阿笙,我們談?wù)労脝幔俊?
女孩紋絲未動。
“這兩天的事,”他頓了頓,沉聲道,“是我犯渾,我不該……”
“江一言。”有清減的嗓音傳來,是女孩開了口。整個過程里只有兩瓣丹唇翕動,身體還是靜靜臥在床榻上,靜得讓人生出一種她已然疲倦到極點的感覺,“我現(xiàn)在不想談這些,我頭痛,我想睡一睡,你放過我好嗎?”
放過。
她這兩個字,讓身后刀槍不入的男人驟然像被萬箭穿心。
“抱歉。”女孩似乎覺得這樣說有些歧義,終于撐著床板坐起來,認(rèn)真而苦惱地看向他。
眉眼還是那般傾城,卻再無往日的明媚。
她解釋:“我這樣說,不是把你當(dāng)做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物件,你不要誤會。”
男人胸膛一震,被戳得稀爛的心房再次狠狠入了一刀。
——我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物件,我也不會一直纏你不放,江一言還沒那么下賤!我再問你最后一次,分手的話是不是認(rèn)真的,如果是,我從此不再糾纏你。
這話是他說的,如今想來,諷刺萬分。
而女孩臉色平靜坦然,半分嘲弄也不帶,更讓他的心陡然涼了半截。
他恍惚間,無限懷念起了她往日或嗔或笑、哪怕是和他鬧脾氣、哪怕是這兩天對他冷言冷語的樣子來。
什么都好過現(xiàn)在。
她胡鬧她發(fā)脾氣,說明她心里有各種各樣的情緒。
這樣溫馴的傅靖笙,反而讓他手足無措。
她從來便是那樣嬌艷無雙盛氣凌人的,她何曾有過這般寡淡涼薄的模樣。
這種樣子讓他突然想起了他兒時剛有記憶那會兒見到的母親。
他有時不解,會問父親,母親為什么看起來郁郁寡歡,是不是他做錯了什么,惹她不開心。
父親就抽著煙,語調(diào)深沉地說,沒有,你媽媽只是累了。
累了。
是什么讓她如此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