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莫金光搖頭, “平手而已。”
江重雪笑道:“我說你贏了,你就是贏了,別廢話。”
方才那一劍如果真劃向了他頸項,江重雪的確是預料不到的。
周梨端著下巴想, 可是, 重雪有春風渡,即便莫金光的劍真到了他脖子, 他一瞬運起的春風渡也足以把莫金光的劍震開。
在招式上是莫金光贏了, 在內力上, 是江重雪贏了。
江重雪說是莫金光贏, 是想肯定莫金光這個人, 同時也等于是浮生閣承認了胭脂樓的地位, 將來,胭脂樓若想代替當年的小樓成為武林翹首,浮生閣會公開支持。
溫小棠很快想通了這點, 拍了拍袖子上飄到的雪。
“周姑娘。”這時,姜玨忽然叫周梨。
周梨“嗯?”了一聲,轉過頭。
“那個, ”姜玨面色不大好地說:“能不能挪一挪你的劍。”
周梨一直把卻邪劍做持平狀,劍上的十三朵梅花排列整齊,異常鮮艷。
可是劍尖自始至終對著姜玨站的地方,離他只有幾寸距離,眼瞅著這劍一直指著自己, 總覺得不大對。
周梨連道幾聲不好意思,正要把劍收回,眼珠一轉:“姜掌門,我想與點蒼派比試一番,如何?”
姜玨一怔,“可是我……”
周梨一笑,“我說的是點蒼派,不一定是姜掌門你。你有傷,我當然不會乘人之危,不過,”她慢慢轉過劍尖,指住了另一人,笑道:“我想選他。”
宋遙指了指自己,“我?”
“沒錯,就是你。”周梨微笑。
宋遙沒想到周梨會指自己。
姜玨輕輕道:“去。”
宋遙一怔。姜玨對他點點頭,認可他可以上前。宋遙眼睛一亮,拔劍出鞘。
周梨回頭看向哥舒似情:“給我奏那曲風華可好?”
哥舒似情忍不住笑了,這丫頭,與人比武還要請他伴奏。內心腹誹,手很老實,已經壓上了琴弦。
風華曲一起,便傳來靈動劍聲。
姜玨雖不動手,但不忘在旁指點。
五十招過去,宋遙漸落下風,姜玨皺了皺眉,他知道宋遙不是周梨對手,但若五十招就敗,未免失了點蒼派的面子。
他一皺眉,便忘了繼續(xù)指導,片刻后再抬頭,卻見宋遙一劍平削,快得生風,雖被周梨擋下,但那一劍使得很好,莫金光都忍不住贊了一聲。
溫小棠對姜玨微微揶揄:“我看宋遙比你冷靜。”
姜玨哼了一聲,不理他的嘲諷,再多看了一會兒,宋遙果然出劍很準,并不見緊張,他多少有些欣慰,嘴角露出一絲笑。
哥舒似情流暢地奏著風華,曲尚未完,宋遙已經落敗,他把劍收回,臉上未見頹敗,反而浮起一股熱切之意,轉身看向姜玨,張了張口,卻未出聲。
姜玨以為他在意勝負,便道:“輸了也無妨,我不會責怪你的。”
“不是的,”宋遙道:“掌門,我想……我們一起去援救獨松關吧。”
姜玨看著他,“你……”
“我知道,掌門很想去。其實我們不去,是因為放心不下掌門的傷。但我想,總有些東西比性命更重要,我想通了,我要和掌門一起去援救獨松關,為了點蒼派,為了掌門,也為了黎民蒼生。只希望掌門不要生我們的氣,我們只是,只是……”說著,宋遙眼眶竟紅了,默默低下頭。
遠處幾個點蒼弟子都默不作響,略顯悲痛。
他們只是太害怕失去而已,當年靈吉道長死得突然,連尸首都未找回,成了點蒼派上下所有弟子的痛。
他們怕姜玨也會出事,他們已經承受不起。
這些年,點蒼派里青黃不接,長者已逐漸深居簡出,幼者還擔負不起門派的責任,諸如像宋遙這樣的年輕弟子不多,而且武功也未見出色者,即便是宋遙,放到江湖上,也不過是個中等偏下的角色而已。
姜玨明白了他們的苦心,心中微微喟嘆。
“掌門,我也愿意去援救獨松關!”一個弟子漲紅著臉,幾步走過來。
其他弟子也立刻圍過來,“我也愿意!”
“我也是!我也是!”
姜玨牢牢攥緊拳頭,心中喧囂,點點頭,嗓音都有些變了,“好,我們一起去。然后,我們再一起平安歸來。”
他抬起頭,看向岳北幽,“岳將軍,可否加上我點蒼派同去援救獨松關?”
岳北幽走出幾步,站在他對面向他抱拳,“當然。應該是我要感謝你們愿意為天下蒼生不計生死。”
他說到不計生死的時候,哥舒似情猛一撥弦,徒然地一記高音,震得每個人心房都顫動。
趙眘覺得心神一陣激蕩,許多復雜的感情洪水一般席卷過他全身,他幾乎要發(fā)抖,低聲道:“應該說謝謝的人是我。”
所有人看向他。
趙眘緊緊咬了咬牙,雪下大了,隨琴聲飄了滿院。
這天下是趙家天下,這江山是宋室江山。
可是這幾十年來,他們趙家子弟都對這天下做了些什么。
從徽宗到父皇,從染滿無數人鮮血的花石綱到萬獸齊鳴發(fā)出亡國之音的艮岳,從開封被破到向金人乞和,這些年來,趙家人幾乎已把太-祖打下的天下蠶食殆盡。還有岳元帥。
趙眘呼吸急促地看著岳北幽,每次想到岳元帥,他都忍不住聯想到阿幽。他們趙家人的手上,沾了多少忠臣良將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