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記得那時候,陸錚住在縣紡織廠后面的大雜院里,林歆苗是他斜對門的鄰居,她的媽媽是紡織廠女工,爸爸是一個高大白凈的帥哥,在中學里當數(shù)學老師。
在那個時候,每個大雜院都是一個小集體,大雜院的孩子們自然而然的就打成一片,整日無憂無慮的玩耍,但陸錚卻是個另類。
陸錚那時候調(diào)皮的很,各種作死的鬼點子層出不窮,譬如火燒耗子、炮打黃牛、屋頂跳草垛、水溝里捉螞蝗、果園里偷蘋果等等,算是個不折不扣的二愣子。
由于他‘調(diào)皮可愛’的美名在大雜院里廣泛傳播,以至于好多家長都叮囑自己孩子,誰要是跟姓陸的那渾小子出去闖禍,回家立馬亂棍打死。
林歆苗是個例外,她從小長的矮胖矮胖的,膚色很黑,樣子實在算不上好看,而且說話還有些口吃,沒有幾個人愿意跟她一起玩。
但是,在陸錚幼年的記憶中,林歆苗的童年似乎更加的凄慘,因為經(jīng)常從街坊鄰居的口中聽到一些,諸如林父在學校亂搞破鞋、林父喝醉把林母吊起來打、林父賭錢輸個精光回家毆打妻兒等等之類的小道消息。
而經(jīng)常鼻青臉腫的林母和林歆苗,則印證了小道消息的真實性。
在這樣的家庭中生活的孩子,自然處于無人照顧的狀態(tài),所以林歆苗不管是從個人衛(wèi)生還是穿著打扮上都邋遢的很,口吃的毛病十有八九就是被父母給嚇的,所以她那個時候朋友很少,但很自由,理所當然的和被立為反面典型的陸錚混在了一起。
林歆苗加入陸錚的作死小分隊之后,兩個孤獨的孩子經(jīng)常一起出去野,各種奇葩各種搗蛋各種作死,甚至有一次,陸錚考了零蛋不敢回家,攛掇林歆苗一起離家出走,林歆苗想也不想的點頭答應。
兩個剛上三年級的孩子,從家里帶了柴米油鹽、鍋碗瓢盆、五元六角的路費和一把防身烹飪兩用的鉛筆刀,結(jié)果走了一個下午,在大橋下面架火野炊青蛙的時候,被大雜院蜂擁而至的家長們給提著耳朵抓了回去。
陸錚的結(jié)局是吊起來打,林歆苗還好一些,是按在地上打……
從那以后,兩個人的友誼更加的堅定了,小學六年形影不離,不管是作死還是打架從來都是并肩上陣,不離不棄。
直到有一天,背著書包在林家門口等待的陸錚,得到了一個消息,林歆苗搬走了。
日期陸錚記得很清楚,初一下半學期期末考試的前三天,他們曾約定好等期末考試結(jié)束,一起去河邊撈魚野炊。
后來在街坊鄰居的議論中,陸錚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林歆苗是跟著她的媽媽連夜搬走的,聽說當天晚上林父又是喝的爛醉,把家里砸了個稀巴爛,把林母和林歆苗從被窩里拽出來毆打了一頓。
半夜三點的時候,林母背著個小包裹,帶著林歆苗踏出了大雜院的大門,從此之后,再也沒有回來。
再后來的后來,林父被學校開除,家門上被噴上鮮紅的‘欠債換錢’,一次醉酒之后人間蒸發(fā)。
林歆苗的離開毫無征兆,連個道別都沒有,陸錚很是消沉傷心了一段時間,甚至特別恨她,恨她無情無義。
但是,后來慢慢長大之后,陸錚開始明白,開始理解,有些事情不是他們這些小孩子可以左右的。
林母的離開,幾乎是必然的。
林父,是個名副其實的——渣男。
此去經(jīng)年,十年不見。
陸錚偶爾也會想起林歆苗,無數(shù)次猜想她漂到什么樣的城市,過著什么樣的生活,是不是還是長的那么黑,長的那么丑,是不是還記得她曾經(jīng)幼時最大的夢想——當警察!
猜想種種,卻不知原來她會在這里與自己相遇,居然如花似玉,美艷無雙。
上天真的很會開玩笑,曾經(jīng)的丑小鴨竟然居然駭然的變成了白天鵝。不過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林父高大帥氣,林母苗條白凈,他們的孩子自然繼承了優(yōu)秀的基因,黑窮丑只不過是活在悲慘中展露出來的表象。
周圍喧鬧異常,陸錚一時失語,腦海中無數(shù)的黑白記憶片段,猛地潑上一層五彩斑斕的油彩,灰色人潮,十年光陰潮水般褪去,只留下她站在面前,像一支出水的藍蓮花。
林歆苗跟他的狀態(tài)相差無幾,眼中早已蒙上一層淡淡的霧氣,努力的調(diào)動嘴角的肌肉想露出笑容,卻難看的仿佛馬上要哭出來。
何方易輕輕的拍了拍陸錚的肩膀,調(diào)侃道:“錚子,你們倆先深情對視啊。對視夠了,咱們就開始。”
邵慧博假惺惺的揉揉眼眶,‘感動’道:“老鐵見老鐵,兩眼淚汪汪啊,看的倫家好好感動哦……”
“我去,你太惡心了。”李帆奇翻著白眼道:“簡直破壞了這美好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