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和伍琴約的地方是一家泰國餐廳,她到的時候,伍琴已經(jīng)到了有一會兒了,正緊皺著眉頭看手機,面籠寒霜,似乎跟人聊著什么,還聊得不很愉快。
直到服務(wù)生把程白引到她對面坐下,她才發(fā)現(xiàn)。
伍琴是一頭利落的齊肩短發(fā),電燙的弧度括著一張瓜子臉,一件酒紅的雪紡襯衫搭一條黑皮裙,紀(jì)梵希的披肩跟她小香包一起放在座旁,跟窗外輝煌的燈火相襯極了。
見著程白,她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真是一萬年踩點,不早不晚剛剛好。”
“開車過來的,路上有點堵,我倒是想早點來。”程白笑了笑,也把外套脫下來,放在一旁,“你等很久了”
“也沒有。”
伍琴搖了搖頭。
“就提前來了十幾分鐘,剛加班完呢。這陣公司里外都有人作妖,煩透了。”
她是程白大學(xué)的舍友。
當(dāng)初宿舍里四個女孩,號稱“法學(xué)院四劍客”。
結(jié)果一畢業(yè)就各奔東西。
現(xiàn)在,程白是天志律所的高級合伙人;魏了了考了記者證,跑法制新聞,在電視臺工作;尚菲進了法院,現(xiàn)在是中級法院民事庭的法官;伍琴則涉足保險法務(wù),成了安和財險的法務(wù)總監(jiān)。
程白聽出她聲音很不耐,便問“怎么了”
“你才從北京回來不久,是沒聽我吐槽過。前陣子面了個小綠茶,面試的時候溫順得跟綿羊一樣,我就給招了進來。結(jié)果沒幾天她就得了老總的青眼。這兩天正好有個老頭兒來鬧事,老總剛跟我說,琢磨要把她提成副總監(jiān)呢。”
伍琴翻著菜單,冷笑了一聲。
“其他部門里都有人夸她能力強,我看啊,能力強是其次,怕是床上活兒更好吧”
程白跟她的確有陣子沒見了,在聽見“小綠茶”三個字時,她微微皺了眉。等她說完,過了有好一會兒,才道“是公司里有這種傳聞嗎”
“還用得著傳聞”伍琴不以為意,“年輕漂亮,才畢業(yè)沒多久,不靠睡上位還能靠什么靠才華嗎”
“”
程白不接話了。
伍琴這才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連忙抬頭補了一句“當(dāng)然你除外可像程兒你這樣的,畢竟是鳳毛麟角,哪兒那么容易找啊。”
“我也沒什么了不起的。”程白笑了一下,“誰剛出來工作的時候不是愣頭青呢那時候咱們也未必聰明到哪里去。總歸你們老總也沒一下把她提成總監(jiān)的意思,那就是還認(rèn)可你能力,你別為這事兒上火。”
“行啦行啦,就知道你會安慰人”
伍琴聽她這話,心里總算舒坦了一些,展顏一笑。
當(dāng)年宿舍里,程白的性情就是最好的。
不急不躁,冷靜克制,遇到事情永遠(yuǎn)有備選的解決方法。你激她她不生氣,你罵她她也不動怒,腦子轉(zhuǎn)得還比別人快上幾圈,更不用說長得好看,家境還好了。
當(dāng)年多少人追她啊
宿舍門縫里總是插滿了塞進來的情書。
可真嫉妒死個人。
直到畢業(yè)后一年多,聽說程白父親做生意出了問題,跟人打官司,結(jié)果公司破產(chǎn),家業(yè)倒閉,程白終于不再是什么白富美了,所有人的嫉妒這才得到了幾分平衡。
甚至有些可憐起她來。
因為這樁官司,是程白自己打的,可最后輸了。
過沒半年,母親就與父親離了婚,跟人去了國外;父親則在病痛中離開人世,到死也沒拿回本來屬于自己的公司。
沒人知道那兩年她是怎么過來的。
那時候所有人都還在為自己的前途奔忙,誰也沒有停下來的資格,更沒有能夠幫助誰的能力。所以即便知道,也不過只能送去幾句無用的寬慰。
等忽然有一天,她再一次出現(xiàn)在眾人眼中的時候,已經(jīng)是個知名律師了。
校友群里至今還流傳著這樣一種說法千萬別覺得自己苦,要覺得自己苦了就看看程白。日子這么難不也熬過去了沒上吊嗎老老實實搬磚吧,總有一天會好的。
所有朋友都十分默契地從來不問程白那段時間的事,程白自己也從來不提。
更不用說現(xiàn)在了。
年初那件事伍琴也有所耳聞,只覺得不比程白家里那件事小,便避開了這話題。
兩人點完了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