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顧不得禮儀,扭頭就跑。
太子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擁著倆宮婢的雙手一垂,頓覺無趣。心中更是莫名煩躁,吐了句“真沒勁。”
馮星晚愈發(fā)不喜太子。只要想到,后半生就要在皇宮度過,與太子在一起,她就無比抵觸這個未來。有時候她會想,大魏女孩兒那么多,為什么偏偏是她呢更甚至,她還會想,倘若這世間沒有太子,那該多好。
直到這一日
原太傅大敗夷國,攜兵凱旋。舉國同慶。
馮星晚曾有幸瞻仰過太傅風(fēng)姿。對世間男兒不抱任何希望的她,在看到太傅時,便驚嘆原這世間還有這般美好的男子。她欣賞太傅,與男女之情無關(guān),純粹崇拜。
宴席之上,滴酒不沾的她喝了小半杯酒。佳釀淳香,她不勝酒力,半杯下肚,已然微醺,面頰隱隱泛粉。
馮星晚半途離席,去了御花園萬春亭吹風(fēng)。她笑盈盈趴在欄桿前,看著碧波蕩漾,魚兒嬉鬧蓮葉間,便喚了丫鬟去拿魚食。
笑看游魚戲蓮,馮星晚煩躁的心終于找到片刻寧靜。緊接著,“噗通”一聲,蓮花池激起巨大浪花,嬉鬧的魚群被驚嚇著瞬間逃竄開來。馮星晚尋聲看了過去,就看到有人在池畔落了水。
也第一眼認(rèn)出,那落水之人,便是太子。
她臉一白,欲起身喊人,那電光火石之間,腦海里竟不合時宜的冒出一個很荒唐駭人的念頭倘若太子就這么淹死了,那她就不用再嫁太子了。也許她也無法再嫁給別人,可只要不嫁給太子,她寧愿孤獨終老。
這個念頭,只有短短一瞬。
而這一瞬,馮星晚心中翻江倒海,臉上酒意頃刻間散去,她扭頭望著池面掙扎的人,她的內(nèi)心也仿佛和他一樣,拼命掙扎,瀕臨死亡。
最后,
馮星晚還是跑了過去,朝著她最討厭的那人伸出了手臂。衣袖撩起,雪白纖細(xì)的胳膊伸得長長的,第一次,不再慌亂,語氣鎮(zhèn)定的和他說“把手給我。”
祝恒腦袋自水面浮起一瞬,又沉了下去,再一次拼命浮起來,然后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抓住了
馮星晚心提了起來,接著水的浮力,用力將太子往上拉。
只是,手臂忽然一陣墜力,接著“噗通”一聲,她也被拉下來水。
馮星晚并不會水,冰涼的水蔓延到鼻腔時,那種窒息的感覺令她慌亂不已,只本能的緊緊攀附著身邊的人。
她的雙腳在水中亂蹬,裙擺宮絳糾纏站一起而有只手,抓著她的手心往胸膛摁,還是吊兒郎當(dāng)?shù)纳ひ簦钢鴫男Α榜T星晚,你是不是傻啊”
什么馮星晚愣住,緊接著,那手抓著她,“嘩啦”一聲,將她拉住。
周圍蓮葉動蕩。她直直站在水面,低頭看了眼剛及自己胸口的水面,突然反應(yīng)過來,抬起眼睛看向太子。
太子背脊靠岸,身量已經(jīng)比她高出太多,居高臨下望著她,俊臉濕漉漉的,眼睛狹長而漆黑,還在笑“你不是挺討厭孤的嗎”怎么見他落水,還要救他。
他忽的俯身“剛才你猶豫了,是不是”
馮星晚心口一滯,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原來他還是在捉弄她
她害怕太子,每次見到他忍不住哭,這一次,眼淚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下,卻不是因為恐懼剛才她內(nèi)心無比掙扎,到頭來,卻是他開得一個小小玩笑。壓抑在心頭的滿腔委屈,似乎在一瞬間爆發(fā)。
他憑什么憑什么總是欺負(fù)她
憑什么用這樣的方式欺負(fù)她
“喂”太子輕輕拍了下她的臉。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馮星晚似乎沒有注意到太子的觸碰,淚眼婆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身上穿得是齊胸襦裙,很端莊保守的款式,可這會兒浸了水,濕漉漉的貼著胸脯,脖子下面雪白連綿。
太子偷偷瞅了眼。之后心里咯噔一聲她是他的未來太子妃,他看她怎么了需要這么偷偷的嗎
太子倒是沒有再看。瞧著她這副哭哭啼啼的老樣子,心里略微煩躁,胡亂抹了把她的臉,說“不許哭了。”平時馮星晚很聽他的話,每回他讓她不許哭了,她就會努力憋著,眼睫沾濕,眼淚顫顫巍巍欲落,卻始終沒有掉下來。
這回,好像不頂用。
太子蹙眉,低聲恐嚇“你要是再哭,孤就親你了”
馮星晚抽泣聲忽的停了下來,淚朦朦的杏眼看向他。
太子心中暗罵一聲,不知道是因為什么。總之心煩得要命。
最后太子托著她的臀助她上岸。兩人皆是濕漉漉的,太子不自在的搓了搓手,目光落在渾身濕透的馮星晚身上。薄薄襦裙緊貼肌膚,黏著大腿,露出兩條修長細(xì)腿的輪廓,視線往上,是飽滿胸脯。自小定下的太子妃,馮家自是養(yǎng)得極好,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是雪白滑膩。
太子不動神色打量她。
馮星晚見狀,雙手環(huán)臂,牢牢的抱住自己的身體,略低著腦袋,沒有說話。娉娉裊裊,芬芳欲綻,嫻靜得像株被雨水打濕的蘭花。
她手臂一攏,那胸脯被她擠得顫顫巍巍呼之欲出。太子額頭突突直跳,挪開眼,郁悶的說了句“蠢得要死。”
他又罵她。馮星晚咬唇,心里默默的想。
落水后,馮星晚發(fā)了高燒。燒得迷迷糊糊之際,她問母親“母親,女兒可不可以不嫁給太子。”
母親和她說“燒糊涂了是不是”
是啊,是她糊涂了她身來就是太子妃。馮星晚又緩緩合上眼睛,腦海里,浮現(xiàn)了很多太子捉弄她的場景,還有嫌棄她時說的話,說她蠢,說她呆呆木木一點都不好玩
他以為,只有他嫌棄她嗎除了太子身份,他還有什么比得過旁人的而這些話,馮星晚只敢在心里默默的想。
她再討厭太子,這輩子,卻必須和太子綁在一起。根據(jù)大魏皇室習(xí)俗,百年以后,她也會和他葬在一起。
那么,她只能祈求下輩子,不要再遇見太子。
而馮星晚不曾想過,這下輩子,竟然來得這般快。
她在一個陌生而熟悉的環(huán)境中醒來。陌生的是大魏時的馮星晚,而感到熟悉,是因為這是現(xiàn)在這個馮星晚的家。
她躺在床上,屬于這具身體的記憶四面八方襲來。她還沒整理好,就被母親叫起來吃早飯。她迷迷糊糊,而身體本能卻現(xiàn)行一步,熟練的刷牙洗漱,吃早飯,背著書包,去了學(xué)校。
等馮星晚站在教室前門,看著里面稚氣青春的同學(xué)們的臉,終于整理好這輩子的記憶。
女子可以念書,可以高考,可以工作,可以戀愛,可以自己選擇夫婿
這里,沒有太子,沒有欽定的太子妃。只有她馮星晚。
高三七班馮星晚。
舉止拘束,習(xí)慣了笑不露齒的馮星晚,第一次,露出了明媚爽朗的笑容。
正站在講臺擦黑板的男生,看到馮星晚忽然沖著自己笑,止不住臉紅,和她打了招呼“早啊。”
馮星晚看向他,心里雀躍無比,杏眼滿滿都是喜悅,聲音也活潑俏皮“早呀。”
馮星晚坐回座位,同桌徐甜湊過來“星晚,這是學(xué)委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本,借你抄。”
學(xué)委就是剛才擦黑板的男生朱星宇。馮星晚看了眼作業(yè)本,也知道原來的馮星晚成績并不好,昨天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沒還沒寫完
她看了眼遞來的作業(yè)本,而后沖著徐甜莞爾一笑
“不用了,我要自己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