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不再多言,憤憤跟上。
到底是年輕人,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服務(wù)生上了咖啡,幾個人端起了咖啡,便熱聊了起來。
匡珊瑚卻還因著先前的被拒悶悶不樂,她起身同其他人說:“抱歉,失陪一下。”
便朝洗手間而去。
她對鏡調(diào)勻了呼吸,再對著鏡子勾眼一笑,確認了并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在,而是杜聿航那個傻子不懂欣賞。
她興步回轉(zhuǎn),將好聽見那幾人談?wù)撈鹎皫兹绽鎴@的騷亂。
“我聽人說啊那幫刺客兇殘……”
“你何須聽那些個沒有親眼所見的杜撰,倒不來問問我這個當(dāng)時在場的人呢!”匡珊瑚強勢加入了談話,她倒是沒有說假話,那日她還真的就在梨園。
槍戰(zhàn)開始之際,她便和家中的隨從躲在了二樓的洗手間,這才躲過了一劫。
說起那天的事情,匡珊瑚略微一回憶,陡然想起來了。
怪不得她總覺得眼熟,今日這個在杜聿航身邊的女性,那日似乎是跟在杜聿霖身邊的。
匡珊瑚覺得自己發(fā)現(xiàn)了一件大事情,簡直要迫不及待和人分享了。
她坐都不曾坐下,又道:“哦,我忽然有件事情,要下樓打個電話。”
匡珊瑚沖沖下樓,正好撞見杜聿航拿了塊面包,硬要喂進沈南瑗的嘴里。
她心里更覺不舒坦。
到了吧臺,同吧臺里的服務(wù)生說:“借一下電話。”
這便撥通了沈家的號碼。
匡珊瑚盛氣凌人地叫沈家的傭人喚來了沈蕓曦,這才壓低了聲音道:“蕓曦,你可別怪我有好事情沒想著你。后天我家舉辦舞會,邀請了杜家大少和二少,你可一定要來哦!還要帶著你那位鄉(xiāng)下來的好妹妹。”
“我才不帶她去!”沈蕓曦怏怏不樂地說。
匡珊瑚將那日在梨園的所見簡要一說,一雙帶著怨毒的眸子從不遠處閃過,她捂緊了話筒,強調(diào):“你可一定要帶你那好妹妹同來,若不然……咱們還怎么看好戲呢!”
沈南瑗瞥了眼那個沒有溫度的男人,感受到他如炬般的目光,忍不住一陣又一陣的頭皮發(fā)緊。
杜聿霖因她匆匆的一瞥,微微挑起了眉。
眼前這個丫頭,雖然臉色蒼白,可看起來并不像完全受驚嚇的模樣,倒像是在強忍著一絲怒意?
這就有意思了……能成功地猜測到他的意圖,又對他的行為飽含著怨怒。
他接過了手下?lián)炱饋淼哪緜},這把勃朗寧跟了他多年,從不離身,這是頭一回受人威脅,而扔到了地上。
而且,與其說他是受到了那個細作的威脅,倒不如說是受了眼前這丫頭的威脅。
他緩緩地蹲下了身子,視線與她齊平,那一雙美麗的眼如受驚的小鹿一般濕漉漉的……嗬,假裝無辜?
“謝、謝二少,救命之恩。”沈南瑗說得心底老大不情愿,與他的目光對接了一下就閃躲開去,不料卻被一冰冷物件抵住。
杜聿霖用木倉挑起了她的下巴,逼迫自己與其對視。
沈南瑗在心里暗罵了一句,死變態(tài),卻又不得不迫于形勢,向他看了過去。
少女的眼眸又黑又亮,杜聿霖從她的眼眸里看見了他自己,那兩分淺薄的笑意森然,他并未開口。
“少、少帥準頭真好。”沈南瑗很是尷尬,連咬牙切齒的勁頭都沒了,她拽緊了自己的小包袱,獻媚地說:“有少帥坐鎮(zhèn)瀧城真是百姓之福,承蒙搭救萬謝不辭。”
她麻溜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匆匆鞠躬了兩回就打算開溜。
杜聿霖又慢慢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浮灰,冷冷開腔。“帶走。”
沈南瑗的表情沒繃住,頓時垮了下來。
她不似城里姑娘的濃妝粉黛,干干凈凈,沒有一絲累贅飾物,反而將那姣好面盤襯托的清麗脫俗。如今看來,即使緊皺著眉頭,也不見一絲的做作。
杜聿霖余光瞥見,心底一種古怪的感覺油然而生。
沈南瑗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被人推著前行。
杜聿霖這意思是把她當(dāng)成那人的同謀了?
沈南瑗一時片刻猜不透這蠻人的心思,想著還要跟他接觸,頓時遍體生寒。
那人最后的眼神讓她生出一股不祥預(yù)感,頭頂光圈的不止杜聿霖一個,男女主定律,見面就跟吸鐵石一樣……還會過電。
言而總之無非就是——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糟了,是心動的感覺。
天,她好特別。
夭壽——
沈南瑗回想起剛才的情形,頓覺失策,未來人生一片灰暗。
大概人在面臨重大危機的時候,腦子會特別靈光一點,沈南瑗走了還不到半里路就突然有了主意,急沖沖地喊了一聲:“少帥。”
杜聿霖正在思忖今日的事情,冷不防被嚇了一跳,稍稍回正身子才從馬背上回身看人,就看到了一張被眼淚糊滿了的臉。
沈南瑗的手私底下都快把自己大腿根給掐腫了,才營造出自己想要的效果,可憐兮兮地說:“少帥,少帥,我跟那人真的不認識,就是無辜被他劫持的!求少帥饒命放了我,我保證再不出現(xiàn)在少帥面前,給您拖后腿!”
她演得賣力,最后一句更是發(fā)自肺腑,那雙眼就愈發(fā)誠摯,像春雨浸潤過一般的瑩亮,即使那一臉狼狽都掩不住。
杜聿霖居高臨下睥睨著,良久,在那期待的眼神里忽而輕笑了一記,“被我抓的人十有九個都這么說,可他們沒有一個是真正干凈的。”
沈南瑗對上他那似乎在說“你猜我信嗎”的眼神,徹底啞了聲,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杜聿霖在瀧城那鬼見愁的名號不是白得的,在別的熊孩子上躥下跳掏鳥蛋趟泥河的年紀,杜聿霖就單槍匹馬挑了個土匪寨子,理由是對方劫了他從黔北運來的寶馬。十三歲時一戰(zhàn)成名,上了戰(zhàn)場屢立奇功,因此受到杜督軍偏愛,偏生還長得異常俊美,和那強大到變態(tài)的實力——總之,主角光環(huán)令人發(fā)指。
落在他手里意味著什么,沈南瑗即便有過心理準備,也禁不住身子發(fā)顫。
杜聿霖瞥了一眼,什么也沒說掉轉(zhuǎn)了馬頭朝前走了。
日頭還沒落,沈南瑗就被帶到了督軍府,這一道走得她兩腿酸軟,讓她痛恨原主‘嬌弱’,愣是沒想到自己在杜聿霖下馬的時候竟昏了過去。
杜聿霖用馬鞭一拄,手下就正好扶住了沈南瑗,壓根沒讓她近著身,不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是幽深幾許。
“二少您回來了,太太那邊說等您回來讓過去一趟,您看現(xiàn)在是?”府里的下人候著了人,過來通傳。一面說著,一面忍不住好奇往杜聿霖身后瞧,頓時兩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杜聿霖不滿他窺視,身子側(cè)了側(cè),正好擋住了他視線。
那下人就不敢再多看一眼,立馬讓了道請人過去。
這一背身,整個督軍府都快傳遍了,二少帶回來個女人。
要知道,杜聿霖在女人那方面就過得跟寺廟里的苦行僧一樣,還從沒有人能入得了二少的眼。
可這次帶回來的女人,美得跟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似的,賽雪的肌膚上殘留著被用力抓握過的痕跡,即便是昏迷眼角還掛著晶瑩淚珠,種種跡象都像是表明是自家二少強搶了良家少女,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往強取豪奪上靠。
而傳聞里賣過花還是河邊浣過沙的正主直到天色完全黑了才幽幽轉(zhuǎn)醒了過來,入目就是極簡的房舍,一眼望盡,角落還堆了一摞又一摞高高的柴火。
“……”不知為何,沈南瑗是松了一口氣的,如果醒來是在杜聿霖的房間那才叫驚悚。
“杜聿霖肯定是把我當(dāng)成那人同伙了……”沈南瑗自言自語,又覺得自己運氣背極,明明是逃命怎么就撞了杜聿霖手里,還倒霉的跟什么細作扯上關(guān)聯(lián)。
那細作一死,自己就成了頭號嫌疑,指不定杜聿霖會怎么刑訊。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動靜。
“少帥。”
聽著門外的恭敬聲音,沈南瑗急出了一腦門的汗,小臉也煞白煞白的,偏偏腦子就跟當(dāng)機了一樣一片空白。在聽到那人哼應(yīng)后,出現(xiàn)在窗戶上的投影,沈南瑗身體先做出了反應(yīng),繼續(xù)裝昏死。
“她一直沒醒過?”
“沒有,而且二少沒說要怎么處置,所以……”看守的回復(fù)。
杜聿霖擺了擺手,讓人退了。
手下人私下面面相覷了一眼,想到白日里府里傳言,退得那叫一個干脆利落。
沈南瑗過了很久都沒再聽到動靜,整個人僵硬的厲害,卻還是一動都不敢動,差點沒給憋死。
最后也不知過了多久,沈南瑗悄摸地睜了一只眼,就看到對面方桌旁的男人挑了挑眉,似乎是嘲諷自己怎么不裝了。
沈南瑗起了惱意,也不知他在那兒看多久了,自己這副樣子在他看來一定很蠢,她氣悶地坐起來,“二少,我真的是無辜的,您就放我回家吧。”
“你的表現(xiàn)可圈可點。”杜聿霖拿了一方手帕,把落了灰塵的方桌擦了又擦,不一刻那帕子就瞧不出本來顏色,隨即就被棄之如敝履。
沈南瑗看那帕子有點眼熟,再一摸,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擦汗的那塊不見了,“……”對她,同書里金絲雀一幅作廢的墨寶都要收進百寶箱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說說吧,交代的越多,你活命的機會就越大。”
她能……交代什么!她來這個鬼地方,連半天都沒到。
沈南瑗咬著下唇,表情苦巴巴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剛從鄉(xiāng)下來的,就是路過,誰知道那么倒霉就被挾持了,幸虧少帥把惡人擊殺,少帥的救命之恩,我感激不盡!”
“什么都不知道的鄉(xiāng)下毛丫頭,卻能知道我?”杜聿霖眉眼含著意味不明的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我耐心不多,也有的是法子讓你吐露實情。”
沈南瑗一雙圓溜的杏仁眼此刻瞪得更圓了,驚恐一覽無遺,她是當(dāng)真信杜聿霖會對她施刑。
因為他變態(tài)啊!做人一點都不善良。
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這一開了頭,白日里一直忍著的委屈再也收不住,“我知道你有什么稀奇的,你也別小看鄉(xiāng)下破地方,我平日里都有看書的。”
“戲文里不也是這么演的,你不救我,我只得自救,這還有錯了么!”
“我看過你的畫像,認識有什么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