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8no.23
no.18
我笑了,他如釋重負地趴在桌子上,好像剛參加完一次重大的考試。
“你腦子里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啊。”他皺著眉頭,半張臉貼在桌面上,轉(zhuǎn)頭看我。
“沒有啊,”我辯解,“我就是突然很想知道我們大家?guī)资旰蟮臉幼印!?
他不再用鄙視的目光鎮(zhèn)壓我,眼神飄向窗外,好像也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可能會像我們的父母吧,”我繼續(xù)說,“畢竟是遺傳嘛。”
余淮搖搖頭:“那樣多沒勁兒。”
“什么”
“我是說,人就這么一輩子的時間,你前半輩子觀看你父母的生活,后半輩子還要再模仿復(fù)制一遍你虧不虧啊”
我默然。話是這么說,可是誰能擔(dān)保我們不重蹈覆轍也許父母沒有我們想象得那么簡單無聊,他們年輕的時候也有理想和憧憬,無論是對生活還是對愛情,就像此刻的我們。
可是最終他們也和我們一樣,高估了自己的創(chuàng)造力和運氣。
就像我爸我媽曾經(jīng)那樣反叛而浪漫的婚姻榮辱與共,死于非命。
“不過”余淮轉(zhuǎn)過頭來看我,笑瞇瞇的:“你這女生真挺好玩兒的,真的,挺有意思。”
他說我好玩兒。有意思。
很多很多年后,我對著各大公司網(wǎng)申系統(tǒng)的openingquesns開放式問題發(fā)呆,這些變態(tài)的國企、外企總是要求我們用100字左右來形容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我總是語塞。
我有時候開朗,有時候木訥,有時候認真,有時候懶散,有時候熱情,有時候冷淡,性格中找不到任何一絲壓倒性的鮮明特點。每當(dāng)那個時候我就會想起,有一天下午,熱氣騰騰的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有個第一次見面的大男孩趴在桌子上,用懶洋洋的語調(diào)甕聲甕氣地說,耿耿,你真挺好玩兒的。
no.19
張平敲敲桌子,咳嗽兩聲,開始講話。
他說,歡迎大家來到振華,大家對這所學(xué)校有什么問題的話盡量不要來問我,因為我也是新來的。
我們笑,他也露出靦腆的笑容,好像成功講出一個開場笑話,如釋重負。
張平的頭發(fā)是偏分,而且分得很明顯,略長的半邊劉海兒讓他看起來有些像農(nóng)村版謝霆鋒。他的眼睛和余淮一樣小,我有時候很難找到他目光的焦點。
在簡單介紹了自己的教育背景之后,他開始讓大家記錄開學(xué)時間、第一天上學(xué)需要上交的教材費學(xué)費班費、新生軍訓(xùn)的安排大家拿出紙筆刷刷地記,我用余光無意中捕捉到余淮寫字的樣子。
不知道這是不是尖子生的獨特魅力。哪怕是一個站在墻角其貌不揚的眼鏡男,佝僂背,兩眼無神,只要一坐到書桌前開始寫字算術(shù),那種姿態(tài)就散發(fā)著一種專注的霸氣,何況是余淮這種高高大大的清爽男孩。他略略低頭,整個人被陽光和陰影一分為二,眼睛低垂,沒有駝背,握筆姿勢正確,下筆如飛,字跡清雋,這樣的姿態(tài),偏偏不知哪里又有點兒漫不經(jīng)心的懶散勁兒。
我輕輕把相機打開,將照相聲音調(diào)為靜音,剛剛鬼鬼祟祟地舉到一半,他就皺著眉轉(zhuǎn)頭看我:“你怎么跟狗仔隊似的”
“能不能別這么自戀你以為你多好看啊”我嘴硬。
“我怎么不好看我不好看你干嗎拍我啊”
前面的女生詫異地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眼鏡片反光,明晃晃的,我倆趕緊閉嘴。
她轉(zhuǎn)回頭繼續(xù)寫字,我很小聲地學(xué)著剛才余淮的語氣:“我怎么不好看啊呸,你真好意思。”
他不理我,繼續(xù)認真記錄繳費清單,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行云流水。
我被晾在半路,有點兒尷尬。
過了不到半分鐘,他突然大吼:“你愣著干嗎呢我給你機會了,肩膀都酸了,你到底拍不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