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沒回應,茫然而立,用懷疑的目光打量她:對面的少女不過及笄之齡,生得秀氣纖瘦不說,臉上還透著稚氣未脫的天真爛漫。男孩雖瘦弱,但長手長腳,個頭并不矮,任誰見了,都想象不出她背著他、在這黑漆漆的山林中同十幾個壯漢賽跑的場景。
“怎么不上來”含月只當背負弱小是理所當然之事,全然不察地催促道,“在這兒耽誤時間的話,后面的人很快就會追上來了。”
男孩瞥了眼后方晃動的火光,眸光微沉,趴到了含月的背上。
男孩的手臂一片冰涼,感受不到任何熱度。他小臂環(huán)抱在含月脖前,雪白柔嫩,在幽暗的月光下隱隱發(fā)光,宛若一條通體透白的小蛇,冰冷地纏在她的頸項間。小小的腦袋向后挺著,離含月肩頭隔出足有一尺距離,但微弱的吐息仍舊若有似無地噴在了她耳畔。
好癢酥癢感頓生,耳廓不受控制地萌出燙感,含月側(cè)頭在肩膀上蹭了蹭,然后挺直上身,背著男孩站了起來。
不同于牽手而奔、需要顧慮后者的步伐,現(xiàn)下全憑她一雙腳,含月可以自行把控速度。她提氣凝神,一個縱身,躍出三丈有余,緊接著發(fā)足翩躚而出,一時裙擺翻飛,步履矯健,好似狡兔在樹林間穿行,雖負著三四十來斤重的男孩,竟比起初牽著他時跑得還快,不多時便將緊追其后的家丁們甩得沒了蹤影。
現(xiàn)下所處的樹林,坐落在幾座連綿的小山丘之上,地形不平坦,時起時伏。林間喬木和藤蔓交錯相生,不要說人走的路了,連座墳包都沒有,荒無人煙。
含月一心想帶男孩盡快逃出這荒林,認準了北斗星方向一路奔去,連翻幾座坡,跑過四五處山坳,當再次爬上一處坡頂時,她已雙足沉重,微感力竭了,所幸登坡俯眺,視野終于開闊。
坡腳處,連綿的喬木變成了稀疏低矮的灌木和雜草。含月所站之處的正下方,有片光禿禿的平地,上面蓋了座茅草屋,土墻上斗大的幾個洞,屋頂?shù)拿┎菰缫汛瞪⒌叵∠±茢〔豢啊N蓍T朝南,門前一條馬車可通寬度的土路呈東西向延伸;再往南,片片田地平整地鋪開,青色的麥稈在月光下幽然反光,看起來是一處再尋常不過的鄉(xiāng)間村落。
老天保佑,在她筋疲力盡前,終于跑到了樹林的出口
含月長舒了一口氣,她內(nèi)力淺薄,負重跑這么久,已有些氣力不濟之感。
正慶幸之際,坡下那條鄉(xiāng)道上忽然吵嚷起來,一陣馬蹄人語之聲從東邊由遠及近地傳來。定睛望去,和先前追捕他倆的家丁同樣打扮的一幫人,正手持火把而來。二十來人,皆是小跑,跟在一騎馬人身后。馬上那人鬢發(fā)花白,身型臃腫,臉皮寬松。雙眼怒瞪前方,不知道是被打腫的原因,還是本身眼睛就小,抬頭紋都瞪出來了,眼皮下也僅露出一絲細縫而已正是之前被含月兩拳狠揍在地的老頭。
大概一個時辰前,
含月莫名其妙地到了這陌生之地,所見的第一人便是這猥瑣老頭。
沒錯,她是莫名其妙走到這里的。先前明明還在寺廟后山石徑上走著,哪知穿過一簾灰白色的濃霧,四周光線轉(zhuǎn)暗,她居然穿到了一件陌生昏暗的房間里。
那間屋子寬敞空曠,裝潢華貴,卻只點了兩盞昏黃的油燈,透著一股詭異感。房間正中央擺一扇青紗題字屏風,獰笑聲和呻吟聲混雜交織著,從屏風另一側(cè)低低傳來。
張望一圈所處的陌生環(huán)境,困惑怎么會突然到了這里,含月懷著好奇心走向屏風。從側(cè)旁探頭望去,映入眼簾的竟是個矮胖老頭在用鞭子抽人。
老頭剛過半百的年紀,披一件俗氣的正紅色絲綢衣袍,一邊揮鞭,一邊念叨著不堪的話語,神情既猙獰又愉悅。被鞭打之人身材瘦小,定睛一看竟然是個小男孩,穿著單薄的中衣中褲,渾身血痕模糊,雙手反綁身后,手腕用粗實的麻繩拴著吊于房梁下,耷拉著腦袋,看不清表情,只聽見幾聲孱弱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