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是鹿脯菘菜,還是黍羹腌菜,亦無所謂。哪怕給她鄉(xiāng)間野人的粗鄙食物,也不會生出半分慍色。猶如死水一潭。口腹之欲,尊卑體統(tǒng),是常人最難掩飾的,哪有分辨不出的道理
然而說她是貧賤隸奴,伯彌也萬萬不信。這女子皮膚白嫩,指甲光潤,就連齒列都潔白整齊,怕是洛邑的王姬,也不過如此。可若真出生在卿士之家,又怎能如稚子幼童,全無印記
看著依舊把腿蜷在身側(cè)的女子,伯彌瞇了瞇眼,附耳對身邊婢子吩咐了幾句。很快,一只木盒送了過來,伯彌笑著打開木盒,遞了上去:“阿姊可認(rèn)得此物”
這話,那女子定然沒有聽懂,可是當(dāng)看清盒中之物時,她身形猛然一震,劈手奪了過去,轉(zhuǎn)眼目中已有隱隱淚痕。
伯彌唇角微微勾起,這女子出水后,裝束古怪,身無長物,唯有這支貼肉藏著的木簪算得上別致。現(xiàn)在拿出來,果真引其動容。看那簡拙的樣式,怕是男子所贈吧
靈九簪
楚子苓死死盯著手中的烏木簪,渾身都顫抖了起來。這不是她剛剛尋回的傳家寶嗎之前為了這支簪子,她專程前往襄陽,花了半月時間才從收藏家手中贖回,完成了祖父的遺愿。之后她選了艘觀光游輪,想在漢水上游覽一番,放松心情。誰料剛剛登船,就碰上了撞船事故,她和其他幾位站在船舷上的乘客一起墜入江中。
也許是撞到哪里,楚子苓并沒有落水后的記憶,再次睜眼時,就已經(jīng)身在這輛馬車中。身上的衣服換成了絲質(zhì)的長袍,別說手機(jī)和錢包,連貼身藏著的靈九簪也沒了蹤跡。更要命的是,身邊這些人個個操著稀奇古怪的腔調(diào),根本無法溝通,連服侍裝扮都不像是正常人。
她不是沒有憤怒和絕望,但是冷靜下來,楚子苓突然發(fā)現(xiàn)事情沒那么簡單。這支車隊不停向前行進(jìn),窗外卻始終沒有現(xiàn)代社會的痕跡。車隊行進(jìn)的道路只有幾米寬,顛簸不平,兩側(cè)是延綿不絕的曠野,植被茂盛,走了兩日也見不到開墾的痕跡。而身邊那些男男女女,衣著古怪,簡直像是古裝劇里出來的一樣,行為舉止且不說,就連餐具陳設(shè),也沒有半點(diǎn)現(xiàn)代痕跡,怕是電視劇里都不會有如此細(xì)致入微的布景道具。這簡直就像來到了另一個時空,另一個時代。
莫非自己溺水后出現(xiàn)了幻覺還是昏迷未醒,一夢黃粱心中的疑惑和絕望與日俱增,直到靈九簪再次出現(xiàn)在面前。
堅硬的烏木硌在掌心,隱隱生痛。楚子苓咬緊了牙關(guān),這不是夢,不是幻覺。簪子還在,她還活著
正在此時,車駕猛然一頓,停了下來。因?yàn)轶E停,車內(nèi)眾人穩(wěn)不住身形,一陣東倒西歪,案上擺放的東西也跌落大半。伯彌訝異的挪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見兵士和隸人們已經(jīng)圍到了路邊,像在防備什么。出什么事了
伯彌沒有看清外面的情形,楚子苓卻抬起了頭,抽了抽鼻。她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血腥氣。不由自主站起身,楚子苓挑簾下車,大步向路邊走去。
伯彌楞了一下,這才反應(yīng)過來。
“阿姊”邊喊,伯彌邊急急追了出去,連步態(tài)都不顧得了。難道那女子想要趁亂逃走她可擔(dān)不起這等干系
然而趕了幾步,一陣腥臭味迎面撲來,當(dāng)看清面前情形后,伯彌面上一白,僵在原地。只見幾步開外,殷紅遍地,隱隱還能看到散落的肚腸和殘肢。
伯彌出身雖然不高,卻也是養(yǎng)在深宅中的,哪里見過這個頓時嚇得面無人色,以袖掩鼻。然而前面女子并未停步,走的反而更快了,大步踏入血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