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將軍的意氣風(fēng)發(fā),所向披靡,建功立業(yè),視死如歸的豪情。但今日,在這薄霧之中,江水之上,他卻突然體會到少時未曾感受過的悲涼。
將軍令一遍遍回蕩在江面上,夏璟軒想起了那個人,那個告訴自己“君子比德于玉,曲賦令人忘憂”的儒雅帝王;那個把自己抱在膝頭,手把手教自己吹笛的慈愛父親;那個辰月宮中,吹奏出凄美曲目的孤獨側(cè)影;他眉間隱約透出的淡淡憂傷,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淚光,他常常強(qiáng)顏綻開的悲苦的笑,他對自由的渴望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第一次,他終于理解了那個軟弱而又無奈的父親,體會到了他心中的悲愴蒼涼
貫江之上、夜色闌珊、笛聲悠遠(yuǎn)、順流而旋
十月十七,巳時剛過,船隊靠近安榮,軒王乘坐的大船率先駛?cè)氪a頭,停船上岸。
岸上一行人,居中是一老者,身高體闊,走起路來虎虎生風(fēng),正是軒王的外祖父,年屆七十的定國侯秦飛鴻。
軒王一見竟是外祖父,連忙疾步迎上前去。
軒王長身玉立,從朝陽中奔來,籠罩在一片金光之中,渾身都散發(fā)出奪人的氣勢。
他大步奔至秦飛鴻跟前,跪倒叩首,言辭懇切:“孩兒拜見外祖父,拜見兩位舅父。孩兒惶恐,怎敢勞煩外祖父親來。”
兩方眾人一見軒王跪拜行禮,除定國侯外,皆呼啦啦跪倒一片。
定國侯秦飛鴻見外孫飛奔而來,跪在自己面前,一下子愣在當(dāng)場。
時光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暮秋的清晨,自己的東兒,那個從小就讓他引以為傲的長子,二十二歲的少將軍,從邊關(guān)大勝而歸,乘船回京,接受皇帝的封賞。
自己也像這樣,親自迎到碼頭。
一向遇事沉穩(wěn)、老成持重的東兒,見到自己,卻像孩子一樣飛奔而來,跪在自己面前,泣不成聲。那天,他也是著一件淺色長袍,全身沐浴在霞光之中。
仿佛是昨日情景再現(xiàn),秦老侯爺怔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起來,快起來,讓我好好看看”定國侯秦飛鴻難掩內(nèi)心激動,上前一步,將夏璟軒從地上拉起。
近在咫尺,夏璟軒起身抬頭之際,對面三位長者,不禁都倒吸一口涼氣。
夏璟軒白衣墨發(fā),更顯容顏俊朗。他的臉如刀刻般分明,斜飛的劍眉,明澈的朗目,挺直的英鼻,輕抿的薄唇。尤其是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前端略平,尾端微挑,眸內(nèi)神光內(nèi)斂。
像,太像了
從他的臉上,秦家父子看到秦東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秦東濃密的頭發(fā),飽滿的額頭。
秦老侯爺只覺心神恍惚,“東兒,是你回來了嗎”
秦南也失聲喚道:“大哥”
夏璟軒:“”
雖然母妃常說自己的容貌像極了大舅舅,但有這么夸張嗎
秦西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連忙提醒道:“阿爹,是軒兒,小妹的孩子”
老侯爺拉住軒王的手,上下打量。都說外甥肖舅,這孩子和秦東年輕時有九分像。五官長得神似,只有下頜不似秦東那般棱角分明,而是比較圓潤,隨了他的父皇。氣質(zhì)上,秦東更具武將的堅毅豪放,而軒兒卻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霸氣。
秦老侯爺突然緊緊的抱住了夏璟軒,將頭埋在他的頸窩里。
“是上天可憐我老頭子,讓我的東兒回來了。如果你的外婆活著,該有多高興,她就不會思念成疾了”
夏璟軒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軒王身份貴重,又為人冷清,不知多少年沒有和人如此相擁了,但對這個老人卻有著莫名的親近,看著他滿頭的白發(fā),想著他失去愛子的痛苦,夏璟軒心下一酸,反手緊緊擁住了外祖父。
“外祖父請放心,我以后就是您的東兒,我會代替大舅舅,好好孝敬您的”
秦老侯爺聽了,欣慰的拍著外孫的后背,朗聲大笑。
“是個好孩子以前我最疼你娘,以后就是你了。放心,軒兒有任何心愿,外公都會助你達(dá)成”
老人家中氣十足,聲如洪鐘,話語渾厚有力,擲地有聲,惹得兩方將士紛紛側(cè)目
老侯爺緊緊牽著夏璟軒的手,帶他上了馬車,其他人騎著馬,前呼后擁趕往秦府。
出了碼頭的路有些不平,馬車微微晃動,老侯爺被晃得昏昏欲睡,不一會兒,就靠在外孫身上,睡著了。
一路上,空氣里縈繞著江南特有的水潤氣息,還夾雜著不知名的花草香氣,半摟著外祖父,聽著他或長或短的鼾聲,夏璟軒一掃之前的惆悵,感到久違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