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呀,小王那個選題不好寫,而且小王不是好惹的。你忘了上回老齊搶了她的選題,讓小王整得多慘”
好像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剛以為自己撿到了寶卻總是發(fā)現(xiàn)其實是沒人要的。大概,我就這個命吧
中午吃飯的時候,打開手機,有我媽20條短信,刷刷鋪滿屏幕,跟迫擊炮似的。
“閨女,焦阿姨還記得嗎你小時候去過他們家的。媽今天碰到她了。我們聊了好一陣,她家如今搬到志新北里那邊去了。”
“他們現(xiàn)在都退休了。他們家的小樂,你還記得吧小時候長得挺精神的。現(xiàn)在長大了,可出息了,清華畢業(yè),現(xiàn)在在一家什么公司當總監(jiān)”
焦阿姨、小樂記得,怎么會不記得呢
這個焦阿姨我是永遠也忘不了的。她曾經(jīng)是我媽的同事,曾經(jīng)頻繁出現(xiàn)在我媽的嘴里。九十年代那會兒,裁縫鋪遍地都是,焦阿姨她們突然煥發(fā)第二春,瘋狂迷戀找裁縫做各種花花綠綠的連衣裙。我媽是她的鐵桿兒,跟在她后面給她出謀劃策。其實,我猜我媽也被那些花布晃花了眼睛,只是囊中太羞澀,只能靠給焦阿姨指點來過干癮。想來,她們的友誼就是那時候結(jié)下的。
記得有個星期天我媽出去辦事,把剛上托兒所的我放在焦阿姨家。在她家里,沒什么可玩的。她兒子小樂那時已經(jīng)上小學6年級了,不屑于跟我這種小屁孩玩。看他在外面跟別的孩子打仗回來,我腦袋一抽拿起一張報紙搖頭晃腦地看起來。我記得我媽就是這樣看報紙的。
哪知這小子哈哈大笑指著我說:“報紙都拿倒了,你識字兒嗎”極度的尷尬和憤怒讓我忘了大哭或滿地打滾,我只是瞪著他。真奇怪,三歲的小孩也有這么復(fù)雜強烈的情感。
傍晚時,焦阿姨送我回家。路上,她在胡同口給我買了一根雪糕。雪糕,而不是冰棍,真是稀物。我舔了一下,冰涼甜滑的味道像電流一樣傳遍全身。
盡管我萬分珍惜,這雪糕還是逐漸消融在嘴里,最后只剩下雪糕的棍兒了。我看看手里那修長而細致雪糕棍,把它放進嘴里舔了油香味加上木頭的清香,味道也不錯。
我就這么一邊唆著木棍,一邊跟著焦阿姨回家。其實,除了美味之外,我還著實指望焦阿姨看見我唆木棍的可憐樣兒再給我買一根。然而經(jīng)過幾個冰棍攤子,她都無動于衷地走了過去。
到了我家,焦阿姨鄭重地把我交給了我媽。兩個大人像兩座山丘一樣在我面前立著。接著我聽見山丘之間傳來這樣的談話:
“謝謝你給小溪吃雪糕啊。”
“沒什么。她一路上都在吃雪糕呢。”
啊,一剎那間,我出離憤怒了,從此對這個家庭充滿了憤怒和厭惡。后來,我媽調(diào)了工作搬了家。我和媽媽坐在裝滿家具的大卡車上突突開走了,看著下面送行的他們越來越遠,逐漸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我心里在唱一首歡快的歌。
現(xiàn)在他們居然又碰上了。
我嘆了一口氣,把電話撥過去。果然,我媽的聲音像洪水一樣“嘩啦”一聲灌注了我的耳朵。從她的滔滔不絕中,我逐漸獲得了各種信息
今天家樂福排骨有特價,我媽早早地就坐公車去了。排隊的時候,后面有人拍她肩膀,回頭一看居然是多年沒見的焦阿姨。
兩人湊在一起一通暢聊,各買了排骨四五斤,猶嫌不足,接著轉(zhuǎn)戰(zhàn)各個特價區(qū)。在把裝處理蘋果的大紙箱翻了個底兒朝天之后,彼此這么多年的經(jīng)歷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于是開始聊孩子。在得知我沒有男友,她家小樂也沒女朋友的時候,兩人的眼睛同時亮了。
“人家小樂現(xiàn)在1米81,一表人才,閨女,咱們這回可撿著個寶了”
“等會兒。一表人才你怎么知道他一表人才,你見過他了”
“沒見過啊。老焦說的。”
“太可笑了。哪有人夸自己兒子一表人才的等會兒,慢著。你是不是先跟人吹牛說我清秀可人來著
我媽的聲音略有遲疑,看來被我說中了。
“嗯哎呀,你本來就長得不錯嘛。他小樂優(yōu)秀,咱家閨女也不差啊。這周五晚上見面啊,我們已經(jīng)給你們安排好了。”
好吧,看來我得再次變身散裝豬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