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平彤悄悄在她耳邊嘀咕道:“姑娘,咱們?nèi)蘸蠼o老爺請了安,還是回自己院里吃飯吧。我看少爺一直盯著您看,兩
只眼睛鼓鼓的,眼珠子像要蹦出來一樣,面色發(fā)青,奴婢看著,實在有些滲得慌。”
承鈺笑她膽小,“一個小孩子有什么可怕的。”但也答應(yīng)以后不在羅姨娘那兒吃飯。葳哥兒防賊似的把她盯了一早上,她心里著實有些別扭。
年關(guān)將近,府里上上下下忙亂一片,羅姨娘挺著身子,無奈府中沒有主母主持,她又一向喜歡攬權(quán),所以更加忙得腳不沾地。姜韻剛及笄,一為替母分憂,二來她也得學(xué)著如何管家,因此也陪著羅姨娘忙得灰頭土臉。倒是承鈺當(dāng)了半月閑散人,整日練字看書,養(yǎng)花逗鳥,也不必?fù)?dān)心羅姨娘會在這時來尋她的晦氣。
這個新年過得平淡而無味,從正月初二起便在不停地走門躥戶。姜家自祖上早分了家,無奈支庶不盛,各房人丁都不興旺,最后數(shù)下來,親戚還沒有拜訪的姜徹同僚多。
越到后面,承鈺越發(fā)覺得疲憊,因為近幾年她沒出門交際,每到一戶人家,都得彼此介紹一番,并且還總能看到羅姨娘小鳥依人地附在父親身邊,在眾人面前噓寒問暖,關(guān)懷備至,有不知情的人見了如此光景,便直接稱呼羅姨娘為姜夫人,旁的知情人聽了,也不提醒。
時近元宵,這日是孟府老爺給小兒子辦周歲禮,承鈺因為花廳人多嘈雜,出來在棵樹下躲清閑,不意撞見姜韻在和她的小姐妹說體己話。
幸而樹干粗壯,足以擋住承鈺嬌小的身子,平彤也很識趣地藏在一旁,免被姜韻發(fā)覺。
并不是她故意要偷聽別人講話,只是姜韻和她的小姐妹走到這處便停了下來,而且話語中似乎還涉及她的母親,她不得不聽下去。
“上回聽你說,你母親有意把你許給這孟府的嫡長子”是姜韻朋友的聲音,承鈺記得她似乎是林府的嫡小姐。
一般嫡女是不屑于同庶女交往的,況且林府的老爺官品還在姜徹之上,而且這位林小姐直呼“羅姨娘”為姜韻的母親,這么看來,姜韻這些年走到哪里,旁人都是拿她當(dāng)?shù)张创摹?
“快別提”是姜韻的聲音。
“你沒見過他的樣子嗎還是故意拿他來編派我五短的身材,還沒有我高,寬臉大鼻,眼睛卻門縫兒般小,誰要嫁他”
言語刻薄,卻把林家小姐逗笑了。
她嗤嗤笑了兩聲,說道:“但也耐不住別人家底雄厚,他父親那官兒,我聽我母親說,隨便撈一筆,就能有普通官員一年的年俸呢”
“誰稀罕”姜韻嗤鼻道。
接著是林家小姐拖長語調(diào)“哦”了一聲,“你母親給你備足了嫁妝,你當(dāng)然不稀罕了。上回去你那兒看到的那個象牙嵌紅木的化妝箱,我母親都舍不得給我造一個呢,你一來就有成套的八件。身家可見一斑了。
姜韻一聽,扯扯嘴角笑了笑,很快轉(zhuǎn)移了話題,又拉著林家小姐不知往哪處去了。承鈺在樹后聽得一清二楚,心里陣陣?yán)湫Α?
年前羅姨娘命人把從前母親屋里的東西通通搬了回來,也包括那八件象牙嵌紅木的化妝箱,想來這比割了姜韻一塊肉還讓她難受,以致姜韻在整個新年里也沒給過她好臉色。
不過她并不在意姜韻的臉色,她更在意的是羅姨娘到底還捏了多少她母親的嫁妝在手里。母親屋里的東西,是明面上的,七零八落地給她送了回來,田產(chǎn)莊子,庫房里的東西,都是暗的,她想查查不到,想拿回更是頗為費勁。
終究是沒有可用的人手。府里上下,哪個不是羅姨娘的人。她這個小姐就算嫡出,過幾年也得嫁出去,下人凡是有個心眼的,也不會冒著得罪羅姨娘的風(fēng)險來幫她。
吃過午飯又是聽?wèi)颍f她此時只是個九歲的女童,就是在前世,她過了二十歲,仍是不愛聽?wèi)颍捱扪窖降胤吹钩盟^疼。因此她尋了個借口,便帶著平彤回府。
車快至門前,承鈺撩了車簾,便瞥見一個老婆子在自家大門口徘徊,矮小瘦弱,一身粗布青衣,邊上還帶了個十二三的小男孩,也是一身短褐打扮,身材清瘦。
她們有何事承鈺一路盯著看過去,只覺得背影熟悉,下了車,還是平彤說了聲:“那不是鐘嬤嬤嗎”她才想起來。
鐘嬤嬤是當(dāng)年她母親從京城國公府里帶來的嬤嬤,是孫氏的奶母,從小也非常照顧疼愛她。母親不讓她吃的甜食,鐘嬤嬤還會悄悄喂她兩口。只是母親去世后,鐘嬤嬤似乎家中有些事丟不開,向父親告了歸,父親也就讓她回京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