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莫要胡言亂語。阿虎他世子他,可不是你能作弄的人。”沈大夫人略一急,險些把陸麒陽那塵封許久的乳名給喊了出來。
陸麒陽是鎮(zhèn)南王府的世子爺,沈大夫人自然也對陸麒陽熟得很。
鎮(zhèn)南王妃是沈大夫人出嫁前的閨中密友,兩人本就關(guān)系不錯。巧的是,她們各自出嫁后,安國公府與鎮(zhèn)南王府又挨在一塊兒,都矗在寸土寸金的楚京城東,左右只隔著一道墻。以是,沈大夫人與鎮(zhèn)南王妃的關(guān)系如今還是極親密。
親密到何等地步呢沈大夫人甚至知道陸麒陽這“阿虎”的乳名是如何來的
鎮(zhèn)南王妃誕下麟兒當日,便取好了名字,說是“外邊艷陽高照,便叫做景陽罷”。耿直的鎮(zhèn)南王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取得好景陽岡乃是武松打虎之地像是陸家男兒的名字”
這個粗糙又不解風情的解釋,令鎮(zhèn)南王妃立刻冷了臉,當即干巴巴地替襁褓中的陸景陽改了名字,用“麒”替了“景”,便是后來的陸麒陽了。
鎮(zhèn)南王惋惜無比,便用“阿虎”當了陸麒陽的乳名,有事沒事喊上一嗓子。
楚民風開放,不設(shè)男女大防。因而,沈蘭池與陸麒陽也算是一塊兒長大的。只是這兩人雖熟,關(guān)系卻不大好,但凡湊到一處,便會拌起嘴來,吵得不可開交。
沈大夫人知道,歸根究底,還是因為蘭池七歲時出了一樁事兒陸麒陽一時貪玩,將沈蘭池推入了水塘中。雖陸麒陽又將她救了起來,沈蘭池卻受了驚,大病一場。
饒是鎮(zhèn)南王對陸麒陽一陣棒打,又讓陸麒陽親自跪著來安國公府討罪,可沈蘭池還是不肯見他。日后,兩人年歲漸長,便似乎愈看彼此不順眼,一湊在一塊兒,就互相冷嘲熱諷起來。
如今,沈蘭池卻忽然說她對陸麒陽一見鐘情
都早過了一見的時候了,鐘的哪門子情
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沈大夫人有些頭疼,趕緊喚了個丫鬟給自己端熱茶來。她一面揉著腦袋,一面落了坐,耐心對女兒道:“蘭池,玩笑話也要適可而止。要是這話傳出去了,這京城的人會如何看你”
面前的女兒素有京城第一貴女的美名,亦是她的掌上明珠,沈大夫人可舍不得讓流言蜚語中傷了她。
聽了沈大夫人的話,蘭池卻笑道:“別人說別人的,與女兒何干”
“你”剛端起茶杯的沈大夫人險些嗆到,她瞪了一眼蘭池,道,“快些改改性子真是在家被寵壞了,無法無天了罷了,你入宮也累了,快回去歇著吧,以后少說這些混賬話,免得叫你爹心煩。”
沈大夫人雖然疼愛女兒,可心里還是有些分寸的,不會太過放縱沈蘭池的奇思妙想。讓長房的嫡長女嫁給太子陸兆業(yè),是沈家一早就盤算好的事兒,可不能因為蘭池的突發(fā)奇想便改了主意。
沈蘭池應(yīng)了是,便告退了。
沈蘭池雖出了沈大夫人的屋子,卻不急著回屋,反倒是朝著祖父安國公所居的松壽院去了。
在蘭池的記憶之中,祖父安國公沈睿是個身子硬朗、脾氣灑脫之人。他與蘭池的父親沈辛固不一樣,并無所謂安國公府這顯耀權(quán)勢,早早便讓長子當了家,自個兒則在后院里挖了口池子,優(yōu)哉游哉地釣起魚來。
沈睿曾說過,兩個兒子不放他泛舟江上,做個歸隱漁舟的老頭子,他便在自家院子里做個愿者上鉤的釣魚翁。無論是誰找他,他都不會管事兒。
這樣的性子,放在哪家都顯得有些古怪。不過,沈睿待沈蘭池與兄長沈庭遠倒是極好,自幼便教著兄妹二人識字讀書。
至于二房的那幾位孫輩,安國公老爺子也是教過的,不過二房的那幾位不大上進,跟著不當家的老頭子又沒什么好處,學(xué)了沒幾日就不來了。最后,也只有蘭池與庭遠一直堅持了下來。
入了松壽院,蘭池便見到祖父沈睿提著空空如也的魚簍,盤坐在塘邊的石頭上,膝邊放著盞小燈籠。他雖已五十幾許了,卻腰骨筆直,身子硬朗,精神抖擻。
蘭池記得,前世的祖父也是如此身子康健。只是后來二房出了些烏煙瘴氣的事,竟然將祖父生生氣倒。連蘭池出嫁時,祖父也一直纏綿病榻,未能出來親自看一眼。
沈睿一側(cè)頭,便瞧著蘭池,摸著小胡子,笑瞇瞇道:“蘭丫頭來了看著似是有些心事啊。”
“是。”蘭池并不訝異,她知
道,祖父總能看出她在想些什么,“蘭池確是有些心事。”
“讓老頭子猜一猜。”沈睿收了連魚餌都沒放的釣竿,倒了杯茶來,“是鎮(zhèn)南王府的小世子惹蘭丫頭生氣了,還是老二家的桐丫頭又折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