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一個仆婦威嚴(yán)斥道,“兩個小蹄子,不好好在屋里伺候著,嚼舌頭根子倒是有勁。既如此,便到外頭打兩桶水來,把這欄桿上的灰好生擦洗擦洗”
兩個小丫頭帶著顫音應(yīng)下走了,寧芳只聽外間竹簾一響,一個穿著墨綠褙子,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戴兩枝樸素銀簪的中年仆婦走了進(jìn)來,后頭還跟著頭發(fā)花白的大夫,并兩個婆子。
直至人撩起粉紅紗帳,將雕著玉簪花的銀鉤掛上,床上的小姑娘才揉著眼睛,裝作剛醒來的模樣,迷糊問道,“徐媽媽,是下雨了嗎我聽到沙沙聲了。”
徐媽媽頓時驚喜了,“哎喲我的姐兒,您可算是醒了,余大夫快來瞧瞧”
因年紀(jì)小,也不用避諱什么。老大夫笑呵呵上前,給小姑娘把了個脈,又看看了她的舌苔,便跟徐媽媽道,“姐兒既退了燒,又能認(rèn)人,便無事了,只要再吃幾服藥好生養(yǎng)養(yǎng)便是。”
寧芳又問,“那能開窗透透氣么屋子里一股子藥味,好苦。”
余大夫忍不住捋須道,“良藥苦口,病才好得快。不過今日天氣沉悶,開開窗子倒是無妨,只要不吹著人便沒事。”
但徐媽媽到底只敢命人開了小半扇窗戶,又囑咐留在屋里的婆子用心伺候,這才送大夫出去抓藥,走到窗下才低聲道,“家里小丫頭不懂事,還請余大夫多多包涵。”
老大夫活一大把年紀(jì),什么內(nèi)宅陰私?jīng)]見過當(dāng)下便道,“方才那幾個小丫頭說什么了老夫耳背,可一字沒聽清呢。”
“多謝”
聽他們漸行漸遠(yuǎn),寧芳服了藥,又喝了半碗小丫頭端來的米湯,有了些力氣,才一個人窩在小被窩里,皺著小眉頭想心事。
如今是大梁朝,永泰年間,而她卻莫名有著一份來自一百多年后,大粱朝文德年間的記憶。
這世的娘親夏氏,就三天前撞墻求死的那個夏珍珍,原是她們老夏家的曾姑奶奶。
小時候腦子不好,好多事情記不清。也就是到了最近,寧芳才不知怎么突然開的竅,漸漸記起前生,啊不,應(yīng)該是后世的事來。
不過在后世里,她的這位娘親,可是的有名。
雖以商戶之身,嫁入以書香傳家的金陵寧氏,卻是深得婆母喜愛。后來還因“賢孝淑德”,替娘家掙回一座牌坊,不僅是老夏家的驕傲,更是無數(shù)姑娘們,包括寧芳的偶像
可這樣的人,怎么會被休妻
而且,她還那么胖
跟流傳下來,被夏家珍藏在祠堂,供夏家后人一年拜見一次的畫像上,那個美貌端莊,溫柔可親的女子一比,完全換了個人好么
而尤為重要的,是家譜上記載,夏珍珍最后長大成人的只有一子二女。
而身為長女的她,是年少早夭的。這,這叫后世也只活了一十六歲的芳姐兒情何以堪
果然,是她投胎的方式不對,所以注定要做早死鬼么
寧芳略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