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時分,下雨了。
落在檐上沙沙作響,就象寧芳從前養(yǎng)的那一屋子蠶兒吃桑葉的聲音。
等它們吃到又白又胖,就能結(jié)出潔白圓潤的繭兒。然后繅成雪白銀亮的絲,賣了錢,大娘就會換成銀子,然后收到那只纏枝牡丹的樟木匣子里,給她日后辦嫁妝。
只可惜,寧芳到底沒用上。
離家前,她悄悄把沉甸甸的樟木匣子藏到大娘擱針線的壁櫥里,也不知她有沒有發(fā)現(xiàn)。
如今,大娘該得知她的死訊了吧也不知會怎樣傷心。
唔也不知官差會不會送她的尸首回鄉(xiāng)安葬,就算她是朝廷從民間挑選的秀女,又說要指給個什么王爺?shù)恼蓿吘惯€沒成婚,應(yīng)該還算是娘家人吧
寧芳還是想葉落歸根的。
她雖早早沒了爹娘,可她有疼她的大伯大娘,還有一幫子從小就護(hù)著她的堂哥堂姐們,倒也不怕死后凄涼。
腦子里正如走馬燈般亂七八糟閃過各種畫面,忽地聽到屋外小丫頭低聲說話的聲音。
“那太太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大夫也說奶確實傷了腦子,如今她說什么都不記得了,不也只得由著她”
“那還能休了她嗎”
“誰知道呢我只可憐咱們太太,這些年撐著這個家有多不容易尤其自從老爺去后,太太臉上的笑就越發(fā)少了,偏還接了個油瓶子倒了都不會扶的兒媳婦盼了十年,好容易盼來一個哥兒還弄得死活不知。還有屋里二姐兒,都昏過去三天了。聽老人說,要再這么下去,就勉強(qiáng)留住,也多半跟李家那小兒子似的。”
“若要變成傻子,那我倒情愿死了。否則成天給人欺負(fù),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誰說不是呢若真有個腦子壞掉的大小姐,還不知要被金陵那邊怎么笑話呢”
“到底都姓寧,不至于這么無情吧”
“你不是家生子,不知道這里頭的情形。咱家這一支,原是正經(jīng)長房嫡出來著。只可惜時運不濟(jì),太太頭先幾個兄弟,都沒留住。等老太爺和老太太一走,便只剩下太太孤零零一個,差點就給其他幾房的老太爺們逼著斷了香火。虧得太太硬氣,才十四五歲的姐兒,守完孝便自己作主,招贅了老爺上門,才重又撐起門戶。可到底得罪了金陵那邊,不得不避到這鄉(xiāng)下來。可即便如此,這些年太太對金陵那邊,也是三節(jié)四禮樣樣周到,可金陵那邊,卻直到這兩年大爺?shù)昧斯伲趴蠈υ蹅兛蜌庑!?
“怪不得前兒聽門上的陳三說,金陵也跑過好幾遭,就這回送二爺去鄉(xiāng)試,才得了那邊賞的一雙新鞋,想必也是看在大爺?shù)拿孀由狭恕!?
“那倒也不全是。要說咱們二爺讀書一向極好,十五歲那年,就中了小三元,滿大梁朝都是頭一份偏偏三年后鄉(xiāng)試時,被那不長眼的官兒說什么輕狂,生生壓了十年。好容易這回?fù)Q了主考,眼看前途有望了,金陵那邊可不就巴結(jié)上來了”
“原來如此。不過若二爺真出息了,奶縱不被休,以后可怎么辦我瞧她,也實在不象個官太太,連辛姨娘也比她強(qiáng)些。”
“哼她就一商戶人家出身,不過是個暴發(fā)戶,如何比得上辛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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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書香門第要不是上京選秀又守孝的耽誤了青春,人家哪個正房太太做不得,偏來給咱們二爺做小依我說,咱們奶就很該跟人家掉個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