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莫敵(一)
“盧溝橋事變的消息傳到我們李家村校區(qū)時,已經是下午。.”坐在院子里,莫敵的手里,拿著一支粗黑的派克筆,小桌打開的稿紙很干凈,這一頁還沒有寫一個字。夫人周世銘早早陪坐在莫敵身邊,她不止一次說過,等莫敵寫到抗日了會來看,對于打內戰(zhàn)實在提不起興趣,你方唱罷我登場,成又如何,敗又如何,不如一壺粗茶自尋歡樂。莫敵喝了一口夫人給他新沏的茶,理了理思緒,說:“這些年,我也看過一些章,毫無例外都是一個說法,當一聽到盧溝橋事變的消息,無不義憤填膺,無不群情激奮,紛紛表示,恨不得立即奔赴盧溝橋,去迎擊侵略者。我想了想,好象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們軍事學校應該算是對軍事消息較敏感的,當時對盧溝橋事變發(fā)生的消息也很漠然,完全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激動之情。至于桂林市里,更加感受不到有什么動靜,民眾好象不知道這件事發(fā)生一樣,賣貨的一樣賣貨,逛街的照常逛街,連最愛街游行的桂林師專那些學生也沒有出門。”
這些天,每天學校下班回來,吃完晚飯,莫敵兩口子會坐在院子里,聽莫敵講故事。最后一場臺風已經刮過,炎熱的夏季漸漸離去,香港的溫度也下降了一些,傍晚的時候,在戶外坐坐,能夠感受到秋天的涼意。有人說,這個季節(jié)的香港是最美的,天氣清涼,不冷不熱,雨水也少,干爽干燥,偶爾看到幾片落葉,還能讓人生出悲秋的情緒,女人們也會在短袖旗袍外面,披一件薄薄的紗巾,讓街道的色彩顯得更加斑斕。院子里的絲瓜藤早干枯,莫敵把藤架拆了,種了一片豌豆。當年桂軍里的一位同僚,在環(huán)開了一家餐館子,定點來莫敵的院子里收取新鮮的蔬菜,雖然只是區(qū)區(qū)的收益,卻也大大提高了莫敵的種菜積極性。
“為什么會這樣?”周世銘說:“當時我還讀完小,在老家都知道有這回事發(fā)生。”
“我后來想,估計有幾個原因,一來是當時日本人在華北輕舉妄動的消息很多,不是在這里搞事,是在那里搞事,宛平城的事,并不新鮮。二來是消息從北平傳桂林,已經層層減弱,變得不那么激烈了。”莫敵說:“最重要的是頭一年兩廣事變,廣西與南京差點兵戎相見,雖然一年過去了,廣西政府心里還嗝著氣,對老蔣遇到麻煩有點幸災樂禍,最起碼是不太關心。”
“你不會也這樣漠然吧?”周世銘笑道:“這可不是我在潛山見到的莫敵大將軍的行徑。”
“呵呵,我知道我們遲早會跟日本人打一場戰(zhàn)爭,只是桂林距離北平還是有點遠,一時半會還打不到桂林。我去過南京,到過徐州,在徐州聽說離北平還有千里之遙。”莫敵說:“操心那么老遠發(fā)生的事,累不累?所以也沒有怎么當回事。”
“也是!那邊有二十九軍,有宋哲元,你們天南地北,鞭長莫及。”周世銘表示理解。
“我算是較醒水得早,因為有一個日本教官指點,其它人更漠然了,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反應出盧溝橋事變對于局勢變化意味著什么。崗田教官向我分析了這次事變與往常的不同,日軍處心積慮的設計出一個事件進入宛平城,與之前的試探是如何的不一樣,他雖然人在桂林,沒有任何來自于日本的消息,卻明確的斷言,戰(zhàn)爭序幕此拉開。”莫敵說:“直到七月底日軍向北平發(fā)動總攻,29軍副軍長佟麟閣、第132師師長趙登禹將軍犧牲,北平失陷,軍校的同學才真正醒悟,一場戰(zhàn)爭已經不可避免。有一些無聊的學生居然二話不說,把矛頭直接指向崗田教官,對崗田教官喊打喊殺,用石頭扔崗田教官的屋頂,半夜在教官的門口拉一泡大便,認為這是抗日,跟當年南京的痞子們沒有什么兩樣,認為輪奸外國女人是反對帝國主義。”
清晨,李家村還沉浸在淡淡的霧靄,遠處林立的峰,如同仙山瓊閣,央軍校南寧分校教務主任馮璜在李家村路口給日本教官崗田純一郎送行,廣西省政府外事聯(lián)絡辦派出了一輛福特牌小車,來學校接崗田純一郎并送到西路二塘飛機場,坐歐亞航空公司的航班直飛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