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層布的鞋底摩擦在青金石的地磚上沒有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乾清宮首領(lǐng)太監(jiān)康如海眉眼低垂,雖殿內(nèi)昏暗如許,他卻身形靈巧,如同行云流水般行至一扇沉香木雕草色刻絲琉璃屏風(fēng)前,康如海跪下身去,輕聲道:“陛下,寅時了。”話音剛落,未幾,那水紅色的軟帳中傳來一陣響動,再待半晌,方才見赤著半個身子的皇帝陛下光腳走了出來。
五連珠的羊角宮燈依次亮起,宮娥,伺人們,各司其職,訓(xùn)練有素的進來伺候。
康如海站在眾人身后,一雙眼睛卻微微看向皇帝陛下,他發(fā)現(xiàn)自家主子的臉上雖然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一雙劍眉,卻是平緩的展開,隱隱的給人一種饜足的感覺,陛下的心情似乎很好呢這樣想到的康如海又把眼睛不動聲色的掃向屏風(fēng)內(nèi)側(cè),以他現(xiàn)在所處的角度,隱約能夠看見那薄紗帳里,埋在那錦繡被中的一道起伏身影,如同以往任何一回般,那人睡的極熟,絲毫沒有察覺到屏風(fēng)外邊的動靜一般。
一身大朝服的上官明喧最后朝著那后面看了一眼,嘴角劃過抹隱秘的微笑,然后他轉(zhuǎn)過身,大步離去。
烈明艷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溪雨站在床頭,看著她的目光隱隱帶著絲喜色,烈明艷有些不自在的把自己布滿斑駁的身子朝著繡被中藏了藏,而后方才聲音疲憊地表示,她想要洗澡。主子愛潔,這頓澡要是不洗,今天的飯也不用吃了,溪雨無法只得同意,于是這般又是一番折騰,待到烈明艷梳妝打扮,再次回到她高貴明艷的淑妃面貌時,午膳的時間早就已經(jīng)錯過了。蔥而纖的手指捏著塊芙蓉糕,沒精打采地塞到艷紅的小嘴里兒,烈明艷多少帶著點抱怨地對著身邊的溪雨道:“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風(fēng)本宮雖也知道留宿對本宮有利,但這種事情本宮實在不喜歡唉看來還得物色個合適的人選”
“娘娘還是慎重一些吧。”溪雨聽了這話立刻便道:“您忘了彩鴛的事情了”
彩鴛是幾年前在云臺宮當(dāng)差的一個宮女,長是的靜妍秀美,純純可人兒,烈明艷還特意命人訓(xùn)練過她好長一段時間,待到成品后想要獻于帝王,誰想皇帝不知為何卻對此大發(fā)雷霆,不但那小宮女,就連她淑妃烈明艷也狠狠吃了一記掛落,可謂是顏面掃地。溪雨的話果然勾起了烈明艷那段“悲慘”的記憶,剛剛升上來的念頭也立即如同泡沫般煙消云散了。
主仆兩個正說話時,郝大太監(jiān)從外面躬身走了進來,隔著珠簾,好太監(jiān)跪地道:“稟娘娘,奴才郝運來求見。”
烈明艷放下手里吃剩的半塊高點又就著溪雨手里甜白瓷小碗漱了下口,而后方才道:“進來吧。”
郝太監(jiān)今年二十有六,長得是白白胖胖,喜氣富態(tài),這胖子打從烈明艷十四歲進宮開始就隨在身邊伺候,這么多年下來也早已混到淑妃娘娘首席心腹之一。
“娘娘,這是今天大朝會的內(nèi)容,請您過目。”郝運來呈上一張薄紙。
烈明艷一目十行看過,片刻后,秀美微微蹙起。
“皇上定了沈圖之為今科主考。”
溪雨一聽這話立刻便道:“奴婢聽聞這位沈大人,既非杜派也非林派,乃是中立之人。”
當(dāng)今皇帝之所以能在多年前的那些腥風(fēng)血雨中成功上位,靠的便是兩方助力,一個是以杜太后為中心人物的杜派,另一個便是以虢國公林震英為首的林派,皇帝登基后,兩方政黨為各自爭取更大的權(quán)利,時常在各種事情上進行博弈。
“本宮也知道這位沈大人,他乃寒門出身,聽說性子也有些嚴(yán)苛古板,不過卻是為很有能力的人。”也是皇帝一手提拔起來的人。烈明艷示意溪雨把那秘紙當(dāng)面燒掉,而后方才對著旁邊彎身站著的郝運來道:“國公府上可有什么消息傳來。”虢國公夫人虞氏乃烈明艷的親姨母,她身上自然帶著林派的標(biāo)簽,也是她在后宮立足之根本。
“國公爺那邊倒是沒有什么消息傳來,不過”郝運來輕聲道:“不過府上的二少爺,自今年春季開始便閉門苦讀,似是有意下場一試。”
烈明艷聞言臉上卻絲毫沒有任何的喜悅,反而眉頭皺起,眼波中劃過一抹憂慮。
“你先去吧”溪雨對著郝運來道。
郝太監(jiān)哎了一聲,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娘娘可是擔(dān)心府里的夫人”溪雨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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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錯”烈明艷點頭,無不憂慮地說道:“你也清楚,姨父速來喜愛林朝懿,若此次讓他得中,對姨母還有朝翰表哥可是大大不利啊”烈明艷的姨母虞氏,生一子,名為林朝翰,雖是嫡長子,然而卻資平平,哪里比得上三歲習(xí)文,五歲做詩,小時聰明伶俐長大后還風(fēng)度翩翩的庶子。烈明艷的憂慮不是毫無道理的,概因為,直至現(xiàn)在,虢國公林振英也對立世子之事絕口不提。
“國法有綱,嫡庶有別。想來國公爺爺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