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這兒,忽然將手放到了湯教授那已經(jīng)滿是冷汗的額頭上。
那一瞬,從湯教授的視角來看,周遭的景物驟然變了一個色調(diào),也不知為何都籠上了一層紅色。
“你對我做了什么?”當(dāng)車戊辰將手收回時,湯教授如是問道。
“別緊張,我還沒做什么呢。”車戊辰冷冷回道,“但我接下來確實要做了。”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警察”湯教授看著他,強作鎮(zhèn)定地接道,“但我猜你以前在我這里待過”他停頓了一下,用勸說的語氣接道,“你也說了,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你現(xiàn)在不也好好的嗎?你最好還是想清楚點馬上放了我,你就是英雄,但若是你做了別的什么可能會讓自己后悔的事那后果”
“呵呵呵”車戊辰?jīng)]等對方把話說完,就笑出了聲,“呵呵呵哈哈哈哈”他越笑越大聲,笑聲中甚至漸漸透出了幾分癲狂。
一個始終在人前保持著冷靜和風(fēng)度的人,若在你面前恣意地顯露出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面,那你可就要小心了——他要么是跟你關(guān)系很好,要么就是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弄死你。
半晌后,車戊辰慢慢收斂了笑容,一邊卷起袖子,一邊轉(zhuǎn)身來到了“治療儀”的前方。
“看起來,此前在這兒操作這臺儀器的人,對電刑挺在行的嘛。”說話間,車戊辰已開始調(diào)試儀器上的各項指數(shù)。
“不別!求求你!別再電我了!你”看到這一幕的湯教授驚恐萬分,“你殺了我吧!干脆就殺了我吧!”
“這話聽著倒是耳熟。”車戊辰聞言,完全不為所動,該干嘛干嘛,“哦對了,以前我好像也對你說過類似的話呢”他頓了頓,“很多年前,我的朋友、還有我喜歡的女孩也都曾用更卑微的態(tài)度哀求過你,但結(jié)果好像不怎么管用啊。”
說到這兒,車戊辰仰起脖子,深深吸了口氣,也不知是這話喚醒了他塵封的記憶,還是激起了他的某些情緒。
“他們既不夠堅強、也不夠聰明。”車戊辰道,“他們不愿活在恐懼之下,活在屈辱當(dāng)中他們不愿像動物一樣為了不被折磨而壓抑自己的本性,同時也不具備隱忍和偽裝的能力所以他們選擇了一條更加容易的解脫的道路。”
他停頓了幾秒,接著道:“但我不同我忍下來了。
“我像一條被馴化的、順從的狗一樣離開了這里。
“我永遠不會忘記從這兒出去的那一天。
“那是一個晴天,我的父母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和你熱切地交談著;而我的臉上,掛著的只是平靜我不能讓自己露出一絲一毫的興奮,因為我知道哪怕只是一個眼神、一句話,也可能成為你重新將我關(guān)入中心的理由。
“從那天起不,應(yīng)該說早在那天之前,我就已經(jīng)學(xué)會了不在任何人的面前顯露出自己真實的一面包括我的親人在內(nèi)。
“我發(fā)誓,再也不會讓自己陷入類似的境地。
“所以,我變得更加強大、更加精明哪怕我不能掌控一切,至少也不會再落入你這種貨色的手里。”
車戊辰又深呼吸了一次,隨即,望向湯教授,說道:“你現(xiàn)在眼里看到的事物,是不是都像加了紅色的濾鏡一樣,有點怪怪的?”
還沒等湯教授回答,車戊辰就緊接著說道:“這可不是幻覺,而是我的‘能力’。”
“你也是能力者?”湯教授自是知道這世界上有異能人士存在的,就算他以前不甚了解,但今天見識了子臨殺人的場面后也該確信了。
“沒錯。”車戊辰道,“而且我的能力,就是當(dāng)年在這里接受‘治療’時覺醒的。”他又冷笑了一聲,“呵正因你把我的現(xiàn)實生活變得生不如死,所以才催生了這種力量,我將其稱為——‘白日夢’。”他面向湯教授、展開了雙臂,“此刻,你就在我的‘夢’里。”
“什么意思?”湯教授道,“你是說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嗎?”
“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區(qū)別呢?”車戊辰應(yīng)道,“電擊是‘治療’,還是‘懲罰’?你是醫(yī)者,還是騙子?這個中心是在做著各取所需的買賣,還是在這個畸形的世界上演著又一出荒誕的、但也并非全無存在意義的鬧劇?
“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不同立場上的人,會對同一件事有著不同的看法和解讀;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如此,你永遠無法讓所有人的看法達成一致。
“有時候真理確實掌握在少數(shù)的人手里;但還有的時候大部分人都達成了共識,卻還是會有少數(shù)傻逼跳出來發(fā)表不同的意見他們或是為了顯示自己標(biāo)新立異、或是真就自以為是,并習(xí)慣于通過攻擊和反駁某些事物來獲得優(yōu)越感。
“人類就是這樣一種建立在個體差異上的物種,多樣性自有其代價。
“因此,對人類來說,真、假,善、惡,對、錯,黑、白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讓別人認同你的觀點。
“在任何一件事上,只要你能讓絕大多數(shù)人站到你這一邊,并將反對的聲音打壓或掩蓋掉你就是真、是善、是對、是白。
“對人類來說,自身對事物的認知和感受,才是決定真假的最重要因素。
“歷史書寫的就是真的嗎?官方認定的就是真的嗎?你連自己親眼看到的都不能盡信,卻相信別人告訴你的所謂‘真實’,這難道不可笑嗎?
“所以不用問我什么真不真的問題,你相信的、你體驗到的,那就是真的。”
車戊辰說完這句,突然就伸手扇了湯教授一個耳光。
啪——
這一下打得可不輕,聽那動靜,打掉幾顆牙都不奇怪,而湯教授也是當(dāng)即就疼得嗷嗷直叫起來。
“在現(xiàn)實世界中,我并沒有打你,但在這個‘白日夢’里,這就是一記耳光,你的那份疼痛,就是真實。”車戊辰打完那一巴掌后,便重新回到了治療儀旁,準備開始正戲了,“放心,我們還有的是時間,在‘夢’里,一分鐘也能像一天那么久。”
“你以為你對我的復(fù)仇,能改變什么嗎?”湯教授已經(jīng)絕望了,故而也不再哀求什么,而是說道,“對我是騙子,是毀了很多人,但我是罪魁禍首嗎?那些自愿來被我騙的、養(yǎng)活我的人,在支持我、并從中牟利的人,那些對我的所作所為選擇漠視、不作為的人所有讓我這種人能過上好日子的人!他們就沒有責(zé)任嗎?”
車戊辰的手停住了,他冷視了湯教授幾秒,然后,用他那一貫的、平靜的口吻說道:“啊這我都有數(shù),不用你操心,他們或早或晚,也都會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