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
天地之間,雪花點點,茫茫蒼蒼,雪抹去遠山和城廓隱約的影子,抹去溝壑和大地上豐富的色彩。
雪遮去的苦難和不幸因為雪,顯得更加凄寂和伶仃,轉(zhuǎn)瞬即逝的仇殺和沉淀已久的怨恨,雪遮去血、淚、仰望向天空的漆黑目光和孤獨的旅人,在家園與家園之間,道路與道路當中留下緋徊的腳印。
又下雪了。許多人這樣苦笑著感嘆。
花容把蓋在葛令威身上的皮袍往上拉拉,彎下腰,輕聲喚著:“二師兄二師兄。”
葛令威睜開眼睛,茫然地搜尋著,最后目光停留在花容的臉上。花容的臉紅潤潤的,興奮地叫:“二師兄醒了,大師兄,你看二師兄醒了。”
呂不空回頭看了一眼:“二弟,很快就到十八都了。”
葛令威笑了一下,手在皮袍下動了動,想伸出來,這一動牽引了傷口,痛得他咬牙咧齒,人又暈過去。
“二師兄二師兄”
“放心七妹,二哥不會有事。”余若水寬慰她。
一行人加快腳步,急急朝十八都走去。
雪從頭頂?shù)臉湎独镲h下來。偶爾有一聲鳥鳴,悠長孤寂地傳出,響到一半,又突然從中間折斷。
呂不空壓低嗓門:“當心,附近有人。”
一行人放輕腳步,果然,不遠處不斷傳來窸窸窣窣的踏雪聲,還有一伙人正在離他們不遠處,朝同一個方向前行。兩幫人誰也沒有打擾對方,顧自走著自己的路,又都彼此警戒著。中間始終隔著一小段距離。
末了,呂不空他們終于走完這片樹林,眼前出現(xiàn)一塊開闊的田地,地里的小麥早被雪遮去,雪原上零零落落站著幾棵桕子樹,枝丫光禿,悲涼地指向天空。雪原的盡頭,有一幢孤零零的房子,房前有個不大的院落,竹編的院門敞開著。
呂不空他們走出樹林,那邊的人沒有跟出來,潛伏在樹林里,無聲無息。韋廣道:“媽啦咯蛋蛋,我去把他們一個一個拎出來。”
呂不空擺擺手:“不管他,大家小心就是。”
七個人抬著擔架急匆匆穿過麥地,花容走在最前面,一到門口,就大聲叫嚷:“劉老爹,劉老爹,咦,怎么沒人”
韋廣一個箭步搶上前,雙手一拍房門,房門砰地撞開,一股濃重的血氣從房子里沖出來,直撲眾人的鼻子。劉貴倒在堂前的地上,手里還握著一把柴刀。韋廣用手探探他的鼻息,回過身,向呂不空搖了搖頭。
花容推開左側(cè)的廂房,跨進去,隔了一會,大叫:“大哥快來,鐵旦和萍兒都死了。”
呂不空放下?lián)埽晚f廣倆人走進廂房看了一會,三個人復走回來。呂不空吩咐:“看樣子這里已被人洗劫,劉老兒全家都遇難了。三弟四弟,你們倆到后院看看,有什么不對就喊一聲,五弟,你到院門口守著,有人過來打個招呼。”
三個人迅速離去,剩下的人把劉貴一家三口的尸體都抬進右側(cè)的廂房,騰出左廂房里的床,換了干凈被褥,把葛令威安置停當。
韋廣和范用倆人找了兩把鋤頭,到院子里挖坑。雪下得越來越大,地上凍得堅硬,兩個人挖了一陣看看不行,只得作罷。這時余若水和盧平陽也回來了,大家聚在堂前商量了一陣,又把堂前和左右?guī)孔凶屑毤毸蚜艘槐椋瑳]找到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