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竹看著孩子,眼神溫和了些:“他可比清禾會討糖,生的時候就不容易。”
按理來說,二胎總是比頭胎難的,但她當年懷清禾的時候,吃的也不好,孩子小,生的很快,倒是這個,不知是不是這原因,補的也大了些,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來,生下來時哭的聲音嘹亮,吃起奶來也是拼了命的,所以個頭長的尤其快。
“清禾可說什么沒?”安芝將孩子交給奶媽子,“明年他應該要考試了。”
“他喜歡的很,說再多要幾個弟弟妹妹都好,家里熱鬧。”卿竹對長子有愧疚,在顧府的這段時間都是加倍的疼愛,長子又是個懂事的,“丫頭,師叔不是個好母親。”
“師叔,當初那件事,不應該用好壞來說的。”安芝見她情緒有變動,轉了個話題,“師叔,那您恐怕是走不了了。”
卿竹半天醞釀出的情緒頃刻消散,對上安芝無辜的目光,她氣道:“死丫頭!”她現(xiàn)在是動不了,要不然非給她點顏色瞧瞧。
安芝笑著,可不就仗著她現(xiàn)在動不了才說的。
卿竹看她這模樣,跟著失笑:“得,之前聽他提起過你們去宣城的事,你那小叔怎么一回事。”
安芝神情微黯,將事情大略提了下,卿竹靠著的身體坐了起來,隨后又緩緩靠下去:“當初在你商行里養(yǎng)病時,我就覺得他有功夫底子,那樣的海難都能活下來,如今你說起來,他的身手比我當初想的還要好。”只是卿竹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那樣一個走向。
“丫頭,你心里不好受罷。”
安芝點點頭,又輕輕搖了搖頭:“總要有個結果,我現(xiàn)在只想把事情查清楚,我不信父親和祖父會為了自己性命害別人。”
卿竹看了她一會兒:“但若是真的呢。”
安芝神情微怔,隨即堅定:“師叔,祖父勤懇了一輩子,與人做生意都不會占便宜,他是寧肯自己吃虧都不會讓別人折損的人,他不會做這樣的事。”所以就算是祖父和父親沒有害人,意外導致邵家人出事,以他們的為人,回來后也不可能毫無作為,祖父就是病的起不來也會叫人抬著去邵家賠禮道歉。
卿竹伸手輕輕撫了下她的頭發(fā):“我們知知一直都很明白。”
安芝一本正經道:“師叔你是不是胖了?”
揮過來一掌,安芝靈巧躲過了,她忙起身往外走:“哎師叔鋪子里還有事,我先走了。”
卿竹氣笑:“總有你逃不過的時候。”
這會兒安芝早沒人影了。
……
出了顧府,傍晚的天,無風時悶熱的很,安芝去了一趟梳齋,又去看過權叔的女兒,回到傅園時天已經暗了,老遠的,傅園門外停著一輛馬車,傅亨站在馬車邊上,等了有一會。
安芝下了馬車,傅亨迎上來:“安芝,剛去過商行,說你回家了,我就來這兒等。”
是傅家人,也是巡使大人,安芝還得與官家做買賣,也不能真把人拒之門外冷臉對著:“傅大人,不如我們去茶樓坐會兒,家里的話多有不便,傳出去對您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現(xiàn)在又不是公辦的時辰,再者,之前你那種子的事,我還得向你討教。”傅亨有意到這里來,哪肯去茶樓坐。
看來是非進不可了,安芝示意門口的仆人開門,傅亨跟了進去,打量著四周,園子小歸小,倒是別致。
安芝將傅亨請到了園子內,布了茶,傅亨又打量不遠處的池塘:“這池荷花不錯。”
那池塘就是之前邵清儂的院子,挖空后如今荷花養(yǎng)的特別好,過幾月還能挖藕吃。
安芝給他倒了茶:“我之前只送去了兩樣種子,不知傅大人說的是哪一樣?”
“那種子已經試了兩回了,現(xiàn)在丘莊那邊種著,我來是為了另外一樁事,聽說你商行內的繡線很不錯,京城中有家大玲瓏坊,專做貢品繡件,他們在找好的繡線,我推舉了你這兒的。”
大玲瓏坊的名號安芝自然清楚,專做貢品的,皇商也不是誰都做的上,與皇商做買賣,說起來都好聽。
“商行里每年進的繡線都是提前訂完的,物以稀為貴,多的我恐怕無力提供。”安芝婉拒了他的好意,“傅大人,您不必為我尋這些,我不會要的。”
傅亨臉上的笑意微滯,不要啊,那怎么辦:“那你,何時想去京城走走?你還沒去過罷?”
安芝看了他一會兒:“傅大人,傅家那邊,我是不會認回去的,過去的事誰對誰錯,誰有苦衷不是我一個小輩能評斷的,但是我娘當初既然沒提起傅家,她的意思也就是不想讓我知道,您可明白我的意思?”
“你既然說那是過去的事,你不能評定誰對誰錯,傅家與你有血緣關系,這也是不能否認的,祖母年事已高,她心里念著姑母其實許多年了,她要強了一輩子,你娘的性子與她其實一樣,母女倆誰都擰著。”
“你娘不讓你知曉,未必心里不想著傅家,她是在傅家蜜罐子里養(yǎng)大的,不曾受過任何苛待,我也不求著你與我們多親近,只是人在世上就這一遭,我想認你這個妹妹,也只想好好待你。”傅亨難得的認真,“我知道你不想認回來,也不想受傅家的恩惠,你與你娘一樣,但于我而言,關心你,想為妹妹做點什么的心,也是斷不了的。”
傅亨沒錯,當年的事發(fā)生時他都還沒出生,所以安芝無法冷臉對他,他身在金陵,只要他想,他能盡力幫她,對她好,今天她不接受,明日還有別的,他總能想出事情來。
她可以不認他,但這樣繼續(xù)下去,怕是全金陵都要知道她有個巡使大人的哥哥,還有個大學士的外祖家。
安靜了會兒后,安芝起身要送客:“天色不早,傅大人,我送您出去。”
口氣沒有很差,比在宣城好很多。
有進展啊。
傅亨心里偷樂,謹記二哥的話,點到為止,不能繼續(xù)多說了,于是他起身:“好,繡線的事既然提供不了就罷了。”
安芝點點頭,將他送到了外面,目送了他上馬車離開,又讓寶珠備車,她得再去一趟商行。